第4章 父亲的苦心

永昼，即是光之国亘古不变的风景。

        当赛罗再一次逃离银十字的大门时，茵树看见了光之国的空中不时闪过一道道匆忙的光影。

        剧赛罗说那是光之国的子民完成一天的工作归家时的急切身影，快的几乎肉眼无法观测，只有残影昭示着原来奥特曼也和人类上班族一样热衷于冲在下班的第一线。

        反观赛罗，一步一个脚印保持着最朴实的行动方式，仿佛空中的喧嚣与他再无关联，他的专注只留给了这寂寞而漫长的街道。

        可事实并非如此，已经完全把光之国当成旅游胜地的茵树上瘾似的透过赛罗的眼睛过免费观光的瘾。导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纯洁的心灵再一次受到玷污的赛罗，只能尽量避免除了走路以外任何双脚离地的行动方式。

        “所以我家那老头到底在计较些什么，总觉得这顿打挨得哪里不对！”赛罗巨大的虚影笼罩在茵树的身后，双手环着胸颇为困惑的跟小伙伴吐槽，而丝毫未曾察觉这一切原本就是小伙伴的锅。

        是以茵树此刻内心早已慌得一批，完全不敢直视奥特战士那双闪着纯粹光芒的大眼，低头揪着自己裙子上线头绕来绕去。

        “谁知道呢！大概是到了这个年纪了吧！”

        赛罗越发迷惑：“到了什么年纪！”

        茵树回想了一下从前隔壁邻居太太更年期时的状态。

        “…大概就是…那种四五十岁以后就会变得喜怒无常婆婆妈妈的男人，这个时候的男人都是内心脆弱的，必须要给予格外的关怀才行。”

        “可我老爹已经一万七千岁了，距离你说的那个年龄已经过去太久了，而且我从前认识一个叫令人的家伙，就算只有三十几岁也每天都婆婆妈妈的，你不会是信口胡说吧！”赛罗对茵树的解释抱着迟疑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那个叫令人的家伙是谁，但在这种语境下被赛罗拉出来吐槽也确实有点可怜。

        “不是哦！”茵树扭头看向困惑的奥：“四五十岁只是一个大致的概念，其实可以引申为上了年纪的男人，或者是可能年纪还没到但心理已经被人生磋磨出年轮痕迹的男人！”

        赛罗反复咀嚼着茵树的这番解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随后表情逐渐从‘虽然从来没听说过但听起来又像是那么回事’，变成‘果真是我忙于奔波忽略了老爷子的反常我真是不孝’，幡然醒悟的赛罗痛定思痛，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赛罗：“茵树，我要救他！”

        茵树：“啊啥？”

        救谁？你爹！

        别傻了你还是先跑吧！

        就你爹这气性估计下次见面立马给你削进医院。

        记吃不记打的人类少女再次无意识触发了满嘴跑火车的被动技能后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却把涉世未深、本质单纯的年轻奥忽悠瘸了。

        太糟糕了，她都说了些什么！

        茵树现在就是后悔，好好一张嘴非得长出了自己来。

        这种一但熟稔了之后就会开始口胡的恶劣技能她到底是怎么点亮的！

        但平静下来想的话，这次是不是熟稔的也太快了！

        这是从前一直没有过的状况，因为独自生活的经历让她懂得时刻保持对人的警惕心的重要性，这也让她在长时间的警惕下逐渐失去了和人进一步提升关系的信心和耐心。

        这种相当于是把人纳入自己的安全区内，给予了对方绝对的信任和依赖的行为，虽然在她的印象里这大概不是第一次，但绝对是最快的一次。

        这让茵树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赛罗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对象，从而跳过了以往过于谨慎的试探和警惕，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放飞自我的状态。

        就如同蝼蚁般的流浪者紧紧依偎着唯一乍破天际的一束清光，借此才能获得一丝微薄的光热和慰籍。

        即使她从不曾害怕生命的流逝，却也不想溺死在独自一人空荒一片的孤独里。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本能吧！

        即使已经被打磨出了无所畏惧的表象，在面临无能为力的处境时终于还是表露出了驱光而生的本质。

        少女再也无法应付喋喋不休的奥，于是放任自己沉睡在一片温柔的光粒中，睡梦中的情景并不怎么清晰可见，却不似往常般的光怪陆离，似乎还隐约传来奥特战士那尚未褪去少年质感的音色，随着微光逐渐渗透进来，驱散了无边的寂静。

        赛罗一边感慨着人类可真能睡，不像奥特战士可以长久的保持活动，一边为少女覆盖上一团光粒，动作显然比第一次要娴熟很多。

        来自佐菲队长的奥特签名就是在这个时候亮起的，因为茵树暂时下线而得到了双脚离地的机会，赛罗顷刻间便落在了警备队基地的入口处，恰好和下班的赛文的迎了个对脸。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只父子俩沉默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久前刚被亲爸爸打进银十字的赛罗此时还对此留有阴影，但一想到可怜的父亲可能此时正处在一个相当危险的特殊时期，想要拯救父亲的决心就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个…老爹，最近请多注意身体，没事的话尽快回家休息吧！”赛罗朝父亲点点头，希望以此来打破父子之间尴尬的气氛。

        但这显然并没有打动赛文，反而使他回忆起了在竞技场疑似被儿子挑衅的那一幕，结合最近总是时不时袭来的垂老感，向来不服输的赛文奥特曼仿佛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一甩鲜红的披风，注视着赛罗的眼神倏忽之间变得格外凌厉。

        “我的身体很好，也远没有到该休息的年纪，并不输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太糟糕了！

        父亲他的眼神太恐怖了！

        就差把‘你敢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再次感受一遍银十字的温暖’一行大字写在脸上了。

        赛罗发誓除了多年前手贱差点摸了等离子火花塔那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父亲这么严肃的样子。

        于是自觉这趟来还有紧要任务的赛罗决定将‘拯救到了某个特殊时期的父亲’这件事暂时推迟，毕竟父亲的特殊时期并不一定很快结束，而拯救宇宙不被恶势力侵袭更加亟不可待。

        顶着父亲犀利的目视赛罗再次见到了佐菲，相比起来佐菲队长看起来还算是平静，哪怕他此刻手上拿的正是经过赛文父子的摧残后，奥特竞技场传递来的损耗修缮资金表，一串硕大的红色数目跃然纸上，同样鲜红的还有佐菲淡定的外表下淌着鲜血的心脏。

        在反复暗示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导致这一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的赛文奥特曼却被对方有意无意的无视之后，佐菲决定把矛头瞄准了另一个罪魁祸首，自己的侄子赛罗。

        而赛罗的脚步声就是在这个时候适时响起的。

        “…你来啦！赛罗！”

        佐菲的语气还算平和，尽量表现出身为家长仁爱慈祥的一面。

        “关于百特星人复活的原因，目前警备队的调查还没有头绪，你在宇宙中活动要多加留心，防备百特星人再次活动！”

        即使不用佐菲交代，赛罗自然也会更加注意百特星人的动向，毕竟是老对头了，那家伙的行为方式赛罗多少有些了解，是绝不可能安安分分的。

        “我会的！”赛罗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佐菲咳嗽了一声，将手中的鲜红字目递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赛罗未曾多想就接了过来。

        佐菲：“既然你接受的话，随时可以到财务部支付这笔费用！”

        “这是什么？”赛罗看着满纸的字，觉得自己哪个都认识，但放在一起好像就不太对劲。

        “佐菲队长，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赛罗瞳孔地震，搞什么，是让他付的意思吗？

        开玩笑，这上面的数字就算是把他赛罗奥特曼的脑袋拧下来放到怪兽黑市去卖都卖不了这个价。

        或许是内心的动荡太过激烈的缘故，原本逐渐陷入深眠的茵树此时也受到影响，懵懵怔怔的醒了过来，擦了把不小心流出嘴角的口水，又不情不愿的伸了个懒腰，低头就看见赛罗手里拿着的东西，然而并看不懂。

        但看不懂归看不懂，仅仅是看着身后奥特战士濒临溃散的虚影就知道就对没有什么好事。

        只见佐菲深沉的低下头，双手也缓缓攥起了拳头，整个奥身上的气场瞬间变了，就茵树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一般漫画里主角开始嘴遁给对手洗脑就是这个起手式。

        “喂！赛罗，你要小心了，我感觉他张嘴就要驴你。”茵树伸出手指戳戳赛罗内部的壁善意的提醒。

        虽然涉世未深的奥并不能理解这个‘驴’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但明显不是什么好话，虽然出于多年来对佐菲队长的敬重和信赖赛罗并不觉得他会坑害自己，但奥特战士的直感让他确实有种微妙的不妥之感顺着背鳍过电似的涌上后脑。

        果不其然，佐菲他没张嘴但是说话了。

        “赛罗，你还不明白你父亲的良苦用心吗！”

        赛罗：啊？不是，我父亲让你来催债了？

        “你父亲赛文他确实是位好父亲没错！”

        佐菲拳头攥的更紧了，仔细看还夹杂了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

        “你们两人共同造成了竞技场的损失，赛文却将赔偿问题统统抛给身为儿子的你，其中的原因难道还不好理解吗！”

        赛罗猛地将手中的纸攥出一团褶皱。

        非常好，不仅挨了顿打还要负责因为被打造成的公共设施赔偿问题，原因很好理解，就是明显的打儿子没打过瘾吧！

        “这是每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佐菲从原本坐着的位置上走了出来，手掌重重地拍在赛罗嵌了银色胸甲的肩膀上。

        你够了佐菲队长，你的期待是指被打了一顿的儿子还要偿还天价赔偿款的凄惨下场吗！

        要不是赛罗自幼毅力过于常人，又身负无限的力量，这会大概已经要从凌厉的方形大眼中飙出凄苦酸涩的液体来了。

        佐菲：“这是父亲对于儿子出色能力的认可，因为他相信你已经具备了能够偿还这笔钱的能力！”

        赛罗：不，胡说，谁相信谁还，反正我不相信！

        一直到赛罗背着浑身的负债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茵树所说的那个‘驴’到底有多驴。

        他大概是他老爹亲生的吧！不会是当年不小心抱错了吧？

        而且佐菲队长他老人家又是怎么回事，我原来那么大一个正直的佐菲队长呢？从什么时候起被换了芯子吧！

        而身为这一连串事故罪魁祸首的茵树自知自己父亲的苦心罪孽深重，一言不发的蹲在角落里考虑自己如果滑跪着道歉对方还会不会打死自己。

        “怎么了？”不明就里的赛罗伸出手指拍了拍茵树的脑袋，还以为她是在替自己的债务问题担忧，“放心，就算是身负巨债，我赛罗也不会食言，说过要送你回到你的地球去，就绝对会信守承诺！”

        “不，还是算了，我不回去了，你随便把我放在哪吧！”茵树自暴自弃的说，她没有脸再赖在人家身上了。

        把单纯善良的奥特战士欺负成这样虽然并不是她的本意，但事情的走向确实与她硕果仅存的良心背道而驰了，与其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内疚中，不如直面坦白后肯定能会承受的怒火和后果。

        来吧茵树！潇洒一点！

        然而并没能潇洒得起来，赛罗就被人拦在了原地。

        “收我为徒吧！赛罗师傅！”健气十足的少年音轰然炸开。

        茵树记得这个声音，是竞技场里被赛罗抡了无数遍的憨憨预备役。

        啊！糟糕。

        刚刚鼓起来的勇气被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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