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老夫人，王姨娘来了。”

        就在宁氏想要问姜小小明明在尚院，为什么不出来见她时，一个穿着月白色对襟褂子的丫环走进来，轻声禀告。

        正屋里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姜老夫人是错愕，惊讶，宁氏的表情则复杂多了，又愤恨嫉妒怨怼以及深深的怀疑。

        那王氏已经在侯府当了十多年的透明人。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蹦出来。

        是……因为姜小小回来，觉得自己的罪孽终于赎清，准备再出来走动吗？

        呵！做梦！

        宁氏眼中有狠戾一闪而逝。

        而老夫人在最初的吃惊后已经恢复平静，她点头：“让她进来吧。”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不过在快走到正屋的时候，那脚步声变缓，然后，挂在门上的竹帘被一只白皙瘦弱的手撩开，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出现。

        她模样端庄，气质温和，像一朵恬淡清雅的白荷。

        她眉宇间堆积着焦急，不过她的姿态依旧优雅，走到中间先对老夫人扎扎实实行了礼，等老夫人喊她起来，她才快速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左右，似乎在寻找什么。

        当期望出现的人并没有看见后，她露出失落、疑惑的情绪。

        姜老夫人看着这个曾经真心疼爱，后来也一直心疼的侄女，见她年纪轻轻穿得一身素净，面容愁苦想来日日自责，心中十分难受。可宁氏还在，她不能表现出来任何心软，不然就是害了王氏。

        所以姜老夫人用近乎冷淡的语气问：“你来做什么？”

        王氏规规矩矩站好，声音轻柔回答：“我听说我娘家的侄子上侯府拜访，想着见一见，问两句我家里的情况。”

        “原来那个特意上门打秋风的书生是王姨娘的家人？怎么，特意赶来，是想送点银子贴补？侯府养着你，可不是让你装大方去接济外人！”

        一道稍显冷酷的女音在身后响起，王氏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这是谁在说话，更是怕的发抖。

        她转过身，面向宁氏，低眉顺眼无比恭敬：“夫人安好。”

        宁氏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冷哼。

        她看向王氏的眼神无比怨毒：“我记得王姨娘的禁足并没有解除，是谁放你出来的？最近是我太慈和，侯府的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还有，你娘家来人，又是谁给你送的消息？”

        王氏一听她这要追究的语气，吓得脸都白了。央求：“夫人，是我自己跑出来的，和其他人无关。我侄子来，也、也是我偶然听到下人谈论。”

        “啪！”

        王氏挨了一个大耳光。

        宁氏的手指上戴着戒指，那繁复锋利的装饰在王氏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王氏只感觉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敢去捂脸，跪着一个劲儿给宁氏磕头请她饶恕其他人。

        宁氏嘴角噙着冷漠的笑，看向面露不忍的老夫人：“娘，不是我故意针对王姨娘，而是这件事不得不重办！就连我都不知道那何伟在尚院拜访，一个禁足在后院的姨娘却得到了消息。这说出去，不知情的人还当姨娘比我这个夫人在侯府中威风。”

        姜老夫人本来想说话的，结果被宁氏这一句堵回去。

        的确。

        她也很奇怪王氏是怎么知道的。她没有派人去通知王氏。

        不过姜老夫人不想让宁氏揪住这点发落王氏，于是看似重实则轻地呵斥王氏：“你这糊涂东西，还不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你的消息？谁叫你过来的？是谁在撺掇你？”

        这是明显的叫她推个人出来顶着，先把自己摘出来。

        王氏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只一个劲儿磕头。

        很快她额头就变得青紫。

        再磕下去，很可能会出事。

        姜老夫人无法，正要叫白嬷嬷去把王氏扶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谁也不看，径直走向王氏，把她拉起来护在身后。

        宁氏看清楚进来的谁，气得眼珠子都红了：“侯爷，你这是何意？”

        永安侯的视线在王氏的脸上轻轻掠过，然后没理宁氏，而是对着姜老夫人拱手：“娘，是我让人去通知王氏，也是我让她过来见一见亲人。”

        “你……”姜老夫人没想到是儿子安排的。这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既欣慰儿子还记得王氏，又头疼，好不容易安慰下来的侯府后院，估计又要闹腾起来了。

        果然。

        宁氏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就在尚院，当着姜老夫人的面，和永安侯吵起来！

        永安侯是一定要维护王氏，宁氏血红着眼问他：“你忘了这个女人当初是如何扔掉我们的女儿的？”

        “可是小小已经回来了。王氏她……反省得也足够久了。”永安侯沉声说。

        永安侯其实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可怜王氏，知道她心中对远在老家的双亲放心不下，恰好她娘家那边的亲戚来了，就说让她见见，问问情况。结果宁氏非要揪住十多年前的事不放，还和他争执起来，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宠妾灭妻！

        永安侯又不是泥捏的人，也是很有脾气。宁氏非要把没有的事按在他头上，他干脆认下来，当场要求解除王氏的禁足，甚至在当天晚上就去了王氏的院子。

        接下来三日，永安侯都宿在王氏那里。

        可让侯府的下人们看了好一场热闹。

        听说还有人在私下赌，夫人会用手段折腾王氏，结果等来等去，没等到夫人出手，倒是从正院传出夫人病了的消息。

        宁氏病了，妾室们要去侍疾。

        姜小小身为亲生女儿，也应该去。

        姜老夫人怕她因宁氏的冷淡，想不到这一点，特意派遣白嬷嬷去提点。

        白嬷嬷提着一盒宫里赏赐的十二色花糕，笑得团团和气地来到馨院。

        没想到看见馨院的院子里，从大小姐到下面的小丫环，全聚在那里。她们围成一圈坐着，在剥笋？？？

        韩嬷嬷最先看见白嬷嬷，立即起身迎上来。

        姜小小也停下手里的事，要请白嬷嬷去屋里喝茶。

        白嬷嬷好奇地看着剥了一大筐的白嫩嫩的竹笋，笑着打趣：“大小姐，你这是馋笋馋得要吃上半年啊？”

        姜小小挤出个勉强的笑脸。

        韩嬷嬷则重重叹了一声。

        就连另外两个小丫环也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剥笋像是在对敌人。

        其中一个圆脸盘看着很讨喜的小丫环突然“啊”了一声，她懊恼地把手里快剥完的笋放在脚边的小框里：“我又不小心指甲刮上了，这个笋白剥了。”

        白嬷嬷看得更加不解：“只是做菜用的，为何要追求光滑无暇？”

        那圆脸丫头很不忿地冲口而出：“还不是表小姐……”

        “红果！”姜小小很不高兴地呵斥，那叫红果的丫环低下头继续剥笋。

        “嬷嬷，我们去屋里说。是祖母有什么吩咐吗？”姜小小浅笑着引白嬷嬷往闺房里走。

        白嬷嬷收起好奇，先把老夫人的叮嘱说了：“……就是表面功夫，每日去端端汤药也好。不要让外面的人说大小姐你不孝。”

        白嬷嬷边说边观察大小姐的表情，害怕她对自己的这番话产生抵触。

        结果大小姐认真听着，点头：“祖母都是为我考虑才提醒我，我明白。”

        白嬷嬷心中熨帖，多好的孩子。多懂事。

        说完了正事，她想起院子里的那堆笋，不解问：“大小姐，那些笋和表小姐有什么关系？可是她要你帮忙剥的？”

        姜小小露出苦笑：“差不多吧。不是这些是要做成菜送给母亲。”

        “那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剥出来的笋一点磕碰都没有。何况，这些事应该是厨房的人做，怎么能让你干！”白嬷嬷很为姜小小鸣不平。

        在边上欲言又止好几次的韩嬷嬷总算忍不住，对白嬷嬷诉苦：“可不是。表小姐心眼真是太小了。为了给个丫环出气，就这样折腾大小姐。”

        “什么丫环？什么出气？”白嬷嬷听不懂了。

        韩嬷嬷在姜小小阻拦下，噼里啪啦说出来。

        尚院。

        送完糕点回来的白嬷嬷，轻声细语，状若闲聊地把在馨院听到的事讲出来。

        姜老夫人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所以都是那个叫碧书的丫环撺掇出来的？”

        “是啊。”白嬷嬷说话很有技巧，她没有把韩嬷嬷的抱怨全部复述出来，而是巧妙地把火力都集中在碧书身上。本来，这件事就是碧书挑起来的。

        还要从姜小小教碧书做菜开始。

        姜小小以好的厨子要对自己的食材做到了如指掌，安排了许多笋让碧书剥，还要求不能有一点磕碰，但凡哪里剥得不好，就不能用。

        碧书剥了两天就受不住了，跑去找陈宛宛告状。

        陈宛宛又去宁氏面前哭。

        宁氏本来要责罚姜小小的，谁知突然出了侯爷和王氏的事，她气得头昏脑涨，根本顾不上计较姜小小的小动作。

        然而陈宛宛没有忘记。

        在去宁氏身边侍疾一阵，看宁氏胃口不佳，就提出要做菜给宁氏吃。她选的是这时节最鲜嫩的竹笋。

        然后她又跑去馨院，表示这种表孝心的事，不能她一个人独美，要拉着姜小小一起。

        顺理成章的，她把剥笋的活儿分给了姜小小。

        而且为了让姜小小自己弄，特意把孝心诚心这顶大帽子扣上。

        姜小小只好带着馨院的人一起动手。

        一开始送去的笋，全被退回来。

        陈宛宛说那些剥得不够好，不能用。而且量太少。

        所以才出现白嬷嬷今天看见馨院里剥出一大筐竹笋，大家还在努力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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