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汴州风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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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走的极慢，到了傍晚才从汴州的东头走到西郊，一整天离歌笑都没有说过话，甚至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酒囊就搁在软榻边上的矮桌上，他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直到临近天黑，贺小梅才轻轻叩了叩车窗，低头轻声说道：“歌哥，快出城了，是接着走，还是住下？”

        离歌笑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附近有没有客栈？”

        贺小梅点头道：“之前派了小校去前面打探，回来说有店倒是有一家，不过看上去不太干净，名字也奇怪，叫‘有间客栈’。”

        “怎么个不干净法？”

        贺小梅低声回道，“小校说里面几个伙计都是练家子，怕是家黑店，眼看就要出汴州府了，歌哥觉得？”

        离歌笑沉吟了片刻，照旧咳了几声，“就这个店，于其在荒郊野外被打劫，不如有个屋顶好遮盖。”

        贺小梅笑了笑，大声喝道：“前面的兄弟们，离爷说了今晚就在有间客栈落脚，里里外外收拾干净。”

        最前面的二十个缇骑得令之后，策马就跑远了，过了半刻，回来答话，客栈里所有的住客都赶走了，就剩下老板娘和几个伙计。

        到了“有间客栈”门口，马车停了下来，燕三娘先下了车，掀起帘子，贺小梅走到车厢里背起离歌笑，下了车径直进客栈----

        客栈不大，分上下两层，底下一层是客堂间招呼吃饭，楼上是房间，分通铺四间，上房四间。

        “这位客官是怎么了？”来迎接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老板娘，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吧。

        离歌笑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老板娘，浅笑了一下，“病了，还烦劳老板娘招呼一下众兄弟，不知老板娘怎么称呼。”

        “官爷真是太客气了----”老板娘接着问道：“叫我高老板就可以了，对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我家歌哥病的厉害，要先躺下休息，烦劳老板娘带路----”贺小梅背着离歌笑，展颜笑了笑，接着说道：“还麻烦老板娘在屋里支个炉子，我要给我家歌哥熬药。”

        “那要不要给官爷兄弟们准备点酒菜----”

        离歌笑觉得说话有些费力，凑在贺小梅耳边喃喃了几句，贺小梅笑着说道：“麻烦老板娘了，我们兄弟们都自有干粮。”

        “那感情好----”

        说完，高老板将离歌笑，贺小梅，燕三娘带进一间屋子，接着说道：“这里头并排三间都是一样的，专门留给三位的，不知道官爷满不满意？”

        贺小梅轻轻将离歌笑放在床上，拉上薄被，过了片刻就有客栈的小厮进来生起了炉子，贺小梅对着高老板点点头，又笑了笑，“多谢老板娘张罗----”

        高老板离开之后，贺小梅刚想开口，就发觉离歌笑微微摇了摇头，他赶紧走到门边，仔细听了片刻，确定周围没有耳目，这才回到床边，小声问道：“歌哥，你觉得怎么样？”

        离歌笑叹了口气，“实在---不怎么样----”

        燕三娘担心的很，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里难过，坐在屋角很久闷了很久，忽然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连夜赶路直接去峨眉，非要留在这汴州城里？”

        离歌笑倦意淡淡，半睁开眼睛，说道：“因为我有个老冤家在汴州，他不会让我走的。”

        燕三娘无法理解这个说法，“那我们走快一点，我和小梅轻功都很好，一定可以护着你赶去峨眉----”

        离歌笑嘴角弯了弯，笑道：“网都撒好了，不收多可惜----”

        燕三娘听不懂他的话，心里急的五内俱焚，“这才几天，你连路都走不了了，还撒什么网，你不要命了，这里到峨眉最起码还要三，五天的脚程。”

        离歌笑懒得解释，“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走----”

        “为什么，难道捉高建成，比你的命还重要，你今天早上还答应我要好好活着的----”说完，燕三娘心里委屈，眼眶红了。

        离歌笑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冷冷说道：“高建成不死，我活的不安心，不如不活---”

        “为什么你这么看轻你自己的生命？”

        离歌笑全身绵软乏力，无法运功调息，经络一运即痛，感觉自己就是每天都在地狱之中反复煎熬，心情差到极点，“为什么，那我告诉你，因为我现在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贺小梅原本在熬药，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想溜，又溜不掉，端起药碗小心翼翼经过两人中间，坐在离歌笑身边，轻轻安慰道：“歌哥，三娘也是担心你，你别这么激动，来，喝药---”

        离歌笑原本很想砸了药碗，却还是忍住了，长长叹了口气，勉强喝下，胃里有些翻腾，许久没有说话---

        燕三娘拼命忍住眼泪，“到了峨眉，治好就好了，非要留在这汴州城里，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放过一个又能如何。”

        离歌笑无言的叹了口气，将药碗递回给贺小梅，极轻的说道：“不是我要不要放过他，现在是他肯不肯放过我，难道你让我去向他求饶，这种人就是要斩草除根---”

        贺小梅觉得离歌笑脸色越发不对，好言劝道：“三娘，你就少说两句吧，歌哥身体不好，别再气出点什么事来---”

        燕三娘看着离歌笑躺在床上，神情极其倦怠，说句话都要停歇几次，也就不再说下去，心里却极其难过，总觉得如果不是离歌笑非逞能，可能早就离开了汴州前往成都府。

        过了很久，天慢慢黑了，离歌笑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什么，直到窗外一阵轻微响动，贺小梅揭开窗户，丁小月翻身跃了进来，奔到桌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赶紧凑在离歌笑床边，笑了笑，眼睛月牙般弯了弯，露出一枚小虎牙。

        “去年，那个高建成被你打的逃进汴州总共就剩下一百多人，经过一年休整，到给他集结起了七八千人，躲在山里，今年年初居然还进了县城杀了个县令，白天他们就躲在七霞山里，搞得自己和山大王一样，整个疯了。”

        离歌笑叹了口气，“丁小月，你又爬我床上了----”

        丁小月嘻嘻一笑，站了起来，“离爷，你打算怎么做？”

        离歌笑想了想，看了眼丁小月，“我一共一百二十个缇骑，我给你一百个，我的缇骑一人一骑速度极快，我不要你杀人，我只要你---”说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我只要你在明天凌晨的时候给他老家放一把火，放完火之后就到西渡口等着，只要一看到高建成上了渡船立刻将渡口上剩下的船全都给我烧了----”

        贺小梅一惊，“那我们岂不是只剩下二十个了，万一高建成来了，那不是非死不可了？”

        离歌笑斜眼看了看贺小梅，“你不会不让他追到你----”

        “我们怎么才能不被追到？”

        离歌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比如说，丁小月你现在就拿着我的牌子，挑一百缇骑立刻去高建成老家守着，再比如说贺小梅，你可以去屋顶等着，只要看到有可疑的人靠近，我们就走，但是记住不能溜太快，一定要让高建成看到我们，对了，这家店的老板娘居然也姓高，不知道是不是高建成的老婆。”

        燕三娘问道：“那我做什么？”

        离歌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啊，你就负责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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