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汴州风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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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什么？”

        “什么？”

        燕三娘，贺小梅，丁小月睁大了眼睛看着离歌笑，“你说谁背谁？”

        “有人----”离歌笑忽然说道，房间里立时安静了下来，果然过了没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且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官爷----”

        离歌笑点点头，丁小月翻身上了房梁，贺小梅开了门，正是客栈的高老板，手上端着一个盘子，放着几道小菜，一锅粥，一壶酒，脸上笑盈盈的说道：“给几个官爷送些吃的。”

        贺小梅挡着门，皱眉答道：“老板娘，先不----”

        还未说完，贺小梅的话忽然被离歌笑打断了，“小梅，这是老板娘一番好意，不如放下吧。”

        贺小梅这才让到一侧，接过盘子，放在桌上，离歌笑随口淡淡说道，“小梅，盛碗粥给我。”

        燕三娘，贺小梅面面相觑看了一眼，贺小梅犹豫了半天，盛好粥端到离歌笑的床边，服侍他慢慢喝了下去，好容易一碗粥喝完，离歌笑才对着高老板和声说道：“多谢老板娘了。”

        高老板笑着点点头，走出房间，拉上门，离歌笑凝神听了片刻，忽然撑起身体，对着贺小梅指了指墙角的脸盆，贺小梅一个箭步将脸盆放在离歌笑的床边，只见他弯下腰，将刚刚喝完的粥尽数吐了出来。

        “小丁，你现在就走，记住我说的话，天快亮的时候开始火烧高建成老家，烧完之后立刻往西渡渡口跑，到了渡口，只要见到高建成上了渡船，立刻将剩余的渡船全部烧了，缇骑速度很快，不用担心会被追上。”

        丁小月翻身下梁，接过离歌笑扔给她的锦衣卫牌子，开了窗，刚想跃了出去----

        “若是高建成不在队伍里呢？”

        离歌笑想了想，“来追杀我的应该只是高建成的先锋队，到差不多的时候他才会出来里应外合，如果我猜错了，也无所谓，你看到带头的上了渡船，不管是谁，立刻将剩下的船只烧了，农民军这种杂牌军，没了头领就什么都不是了。”

        丁小月同意的点点头，忘了眼病怏怏的离歌笑，笑了笑。

        “小丁，记住我说的话，只要我到了成都府，银钩赌坊就是你的了----”

        “离爷，你千万小心----”

        离歌笑点点头，“小丁，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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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小月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听见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离歌笑想了想，“差不多了，老板娘估计觉得我是时候该毒发了。”

        燕三娘推开窗户，贺小梅反手背起离歌笑，飞身上了屋顶，很快就集结起了剩下的缇骑，将离歌笑放进马车，一提缰绳，抽响马鞭，马车狂奔出了后院，余下的二十多个缇骑校尉，一人一骑跟在身后。

        马车颠簸，离歌笑靠在床榻边，半开着窗户，拿起千里镜看着后面，马蹄飞扬，开始夜奔，目标只有一个-渭河岸边的西渡渡口。

        “十个校尉随行，十个校尉断后----”

        吩咐完毕，骑着马的缇骑分开朝着东西两侧飞奔离去，过了不久，有断后的校尉追上，告诉离歌笑，追兵大约有两千来个，看上去都像是当地的民兵，极有可能就是高建成带的队伍。

        担心离歌笑的毒症，贺小梅车赶的并不算快，出了汴州府的西郊，进了树林，想到身后几百人的追兵，离歌笑忽然喝了一声，“贺小梅，停一下，将马车里的火雷拿出来。”

        贺小梅一扯缰绳，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贺小梅揭开车帘，进了车厢，在软榻的地下翻了一会，拖出一个巨大铁箱。

        “这是什么？”燕三娘好奇的问道。

        贺小梅笑了笑，打开箱盖，从马车里取出几个带着钢绳的火雷，笑道：“这个很好用，绳索一断就炸，威力极大，是从葡萄牙人那里买来的。”

        “三娘，你去帮一下贺小梅”

        马车由校尉接过，继续往前赶路，燕三娘一身红装，跟在贺小梅身后，飞身离开了离歌笑的马车，贺小梅将火雷上的绳索一头捆在一棵树上，拉着铁索横穿过小路，再将另一头绑在另一棵树上，燕三娘学着贺小梅的手势，两人一路沿着离歌笑的方向，将所有的火雷都绑完。

        燕三娘很不解的看着贺小梅，“歌笑故意引着高建成跑，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有丁小月，他让丁小月火烧高建成的老家又是为什么？”

        贺小梅看了看安置完毕的一排火雷，擦了擦汗，笑笑说道：“歌哥就是要将高建成的残部集结在一起，然后一举全部歼灭。”

        树林中，忽然群鸟惊起，漫天飞舞，贺小梅掀起衣摆，站起身，朝着离歌笑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快走，来了----”

        刚赶上队伍，就听见后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漫天火光四射，离歌笑嘴角一勾，“这进口货就是不错，下次多买一些----”

        燕三娘心惊肉跳，忍不住说道：“那要死多少人？”

        离歌笑阖上眼睛，笑了笑，说道“小梅，不用那么赶，小心高建成他们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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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建成，襄樊人，嘉靖二十二年于湖南郧阳造反起义，从三千多人在短短四年之内发展到了三十万人，手下有四大金刚，七大罗汉，各个手上多则有十余万民兵，少的也有几万民兵，朝廷派了多个巡抚前来剿匪，结果却是民兵越剿越多，越剿越壮大，直到嘉靖二十六年，他等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听人说，他叫离歌笑，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还听说了一件事，这个离歌笑是从京城被贬到湖广来平乱的，而且他手上只有两万余人，嘉靖显然是把高建成当叫花子来打发的。

        两万对三十万，不会数学的人也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是离歌笑却给他上了一堂极其生动的兵法课程，让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专业人员对非专业人员，什么叫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五年之内，四大金刚，七大罗汉全部被剿灭一个不剩，更可怕的是离歌笑不接受投降，他只有一个宗旨，就是杀光，全部杀掉就太平了。高建成逃进汴州山区的时候，只剩下一百多人，若不是三十一年离歌笑被京城调回，否则按离歌笑的性格，哪怕将汴州踏平，也会将他捉出来砍了。

        今天是一洗前耻的一个机会，他听说离歌笑病了，而且手上只带了一百多个锦衣卫，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坚持相信，一定可以在汴州将离歌笑给杀了。

        为了让离歌笑落网，高建成做了很多安排，先是让自己的老婆在西郊开了个客栈给离歌笑下毒，又让自己的先行官扫地星周通带了两千余人在外待命，追击离歌笑，他则在城外七霞山据点等着接应，自己有近一万人，而离歌笑只有一百多人，他坚持相信离歌笑一定会落网。

        半夜时候，高建成接到战报，离歌笑正往西渡渡口赶，高建成认定离歌笑一定是想过渭河进成都府。接着高建成又接到战报先行官扫地星周通遇袭，伤亡惨重。过了不久，四更天的时候，这次高建成不用接到战报了，因为他的据点着火了，漫山遍野的大火。他认定离歌笑又在使坏了，更清楚只有杀了离歌笑这一切才能结束。

        于是高建成带着剩余的八千多人赶往西渡口，到了西渡口离歌笑已经过河了，紧赶慢赶高建成带着一半人刚上了渡船，往南岸开了没多久，忽然有骑兵伏兵四起，手持带火强弩，冲入人群之中，将剩下的渡船一把火全部烧了个干净。

        终于渡船到了南岸，再走没多远就是长岭峡，过了长岭峡就进了成都府，高建成仍然坚持可以在长岭峡将离歌笑一举歼灭。

        有的时候，坚持到底不一定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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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还要多久才能到长岭峡？”燕三娘看着离歌笑的神情越来越萎靡，全身都在颤抖，心里忽然透出无法形容的恐惧。

        “歌哥，你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贺小梅一边抽赶着马车，一边答道。

        “慢一点，太颠簸了----”燕三娘伸手握着离歌笑的手心，冰冷刺骨，心里难过，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歌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吵了，你一定好好活着----”

        “三娘，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离歌笑努力用手心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柔软温暖，轻轻说道。

        燕三娘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伤心欲绝，“歌笑，是不是很疼？”

        “不疼，别哭----”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离歌笑一行才终于赶到了长岭峡的入口，等了半个时辰，断后的校尉来报，在距离长岭峡二十里的地方，高建成和先行官周通的两支队伍终于形成了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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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阳光洒在长岭峡上，高建成带着剩余的四千五百民兵在长岭峡又一次见到了离歌笑，阔别一年之后，他几乎认不出离歌笑了，只见阳光下他坐在一把雕花木椅上，瘦了很多，只有一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熠熠生辉，还有他的一双手，还和从前一样，十指修长，任何时候都纹丝不动。

        “离歌笑，你快死了？”高建成骑在马上，他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话来形容现在的离歌笑。

        离歌笑居然没有否认，“是啊，快死了----”

        “离歌笑，那你还有兴致在这里等着我？”

        离歌笑身后站着一排身穿黑色军氅的官兵，红衣燕三娘站在他右侧，白衣贺小梅站在他的左侧。

        “我带了一百二十个缇骑，走汴州，现在一共就剩下了现在身后的八个。”

        高建成哈哈笑道，“离歌笑，我带了四千五百民兵，你离歌笑就算再有本事，总也不可能以一敌百吧。”

        “当然不能，所幸也不必-以一敌百---”

        就在高建成皱眉不解的时候，他犹如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站在离歌笑身后的贺小梅竟然走到离歌笑身前，反手背起他，一行人赫然朝着万丈深渊竟然直直跳了下去。

        尚未回过神来，山崖之上，战鼓雷动，号角齐鸣，铁箭如雨点一般从山上落下，柴胡带着准备已久的保宁府锦衣卫自山上横冲直下，当场将高建成带来的民军冲散，当夜俯尸遍野，高建成的民军全军覆灭，斩杀共计四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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