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岳筝道：“快吃午饭了，不去了吧。”

        瑞王道：“吃过午饭后去吧？反正在屋里闷着，也无事可做。”

        岳筝在屋里闷了几日，倒很想出去散散心，可因为跟瑞王争吵的事，不愿跟他一起去。但她转念又想，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正事要紧，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又并肩缘溪而行，不过这次，他们走的是另一个方向。瑞王想着，往后就要在这里扎根，这远近的形貌，有必要了解一下，提议去陌生的地方看看。岳筝无可无不可，便答应了。

        正是天气融和，春风繁华，千山万水灵秀，万紫千红芬芳。莺啼燕舞，细柳斜斜，嫩寒尽隐去，舒暖皆现出。

        他们一直走着，走了将近二里地时，溪面上有一座小桥，便踏上桥来，到了对岸。下桥之后，就是一条羊肠小道，道路旁有一片桑树林，林子后面，是大片的农田。再往前走，又见一片果林，有桃树，杏树，樱桃树，分门别类，连成一片。桃树上开着桃花。远远地望着，是一片桃红。

        瑞王手一指，道：“快看！桃花都开了。”

        岳筝道：“嗯，看见了。”

        瑞王道：“你应该走累了吧？咱们去树下坐坐去。”

        于是，二人沿着林子的边缘，走到桃树林里来，找到一处可以晒着太阳的地方，各靠了一棵桃树坐下。

        岳筝坐下后，用手绢轻轻擦着额角。她走了这么一段路，已经有些出汗了。瑞王见状，便问：“你热了？”

        岳筝摇摇头，道：“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旋即，便是一阵清寂，两人各自打量着周围，见一棵桃树连着一棵桃树，一直连到看不见的地方，再抬头往上看，是一头的枝叶和桃花。

        那桃树相隔近有一丈远，瑞王还没将座下焐热，便起身坐到岳筝右壁厢，同岳筝同靠一棵树，把半边的左臂，贴着岳筝的右肩。岳筝忙坐直了些，不跟瑞王挨着。

        瑞王察觉之后，侧过脸来，望了她一眼，也赶紧坐直了身子，曲着双腿，两肘架在双膝上，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枯草，在手里轻轻地摇着。岳筝却也没再靠着树。

        瑞王垂着头，望着地面，道：“还热吗？”

        岳筝也望着眼前，道：“不热了。”

        静了片刻，瑞王又问道：“还生气吗？”

        岳筝心里一颤，却没说话。

        瑞王别过头来看她，见她怔怔地看着别处，一言不发，便将手中的枯草，在地上来回地划来划去，一壁划着，一壁说道：“我……给你赔不是，是我出言不逊，欠考虑。”

        岳筝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本以为瑞王不会向他道歉，毕竟他是个自以为是的王爷，不道歉，她也奈何不了他，日子一长，也只能算了。可一道歉，原本淡忘了的恼怒，又被勾起。她垂着眼帘，把那些不堪入耳的字句，又一一品度着，不禁又生起气来。

        瑞王见她不说话，便料定她还生着气，于是把手里的枯草一扔，拍了拍手，在地上磨了半个圈，磨到岳筝身边，跟她并肩挨着坐了。岳筝却不经意地往一边挪了一步，意欲离他远些，在刚要起身的时候，瑞王一把摁住了她的肩，望着她，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谁都不要再提了，也不要生气了。”

        岳筝把肩一扭，挣脱了他的手，板起脸孔，道：“我没有生气。”

        瑞王道：“你明明在生气，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

        岳筝冷笑道：“怎么做？你冤枉了我，辱骂我，你只一句‘过去的事就算了’，你觉得可以算了？我算不了。”

        瑞王道：“好，那你告诉我，如果你没有心上人，你为什么总莫名其妙哭哭啼啼？难不成只是因为父母吗？”

        岳筝终于抬眼去看他，斩钉截铁地回道：“是！是因为父母！难道不可以吗？”

        瑞王道：“为什么？你的父母如今过得好好的，你们也能常见面，你有什么可哭的？”

        “每个人的情感都不同，我也无法解释清楚，就像你不会因为与太妃分隔两地而难过，而我就会，我们一家颠沛流离走了好几个月的路，才来到这里，本想着日子好过一点，结果却只能分开，他们年纪又大，身边又没有贴心的人，也没什么说话的人。他们告诉我，他们很不习惯。”岳筝越说越激动，口里说着如今的“父母”，心里想的却是远在天边的父母。

        瑞王见她说得这么情真意切，便信以为真，道：“那……不然，把他们接来住一段日子？免得你总挂念。”

        她见瑞王松了口，便道：“我也想过，也问过他们，不过，他们不愿意给我添麻烦，不想来。只是……”她看了一眼瑞王，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瑞王问道：“只是什么？”

        她也不管瑞王答应不答应，想无论如何，总得试一试，便道：“他们总是一天到晚被闷在屋里，哪儿都去不了，即便能出去，也总有人跟着。这就是让他们活受罪，从前我们在南州时，日子再苦，也没挨过这样的苦，他们苦了一辈子，也走动了一辈子，哪里过得惯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若能让他们常出去走走转转，我也就不那么挂心了。”

        瑞王道：“这还不容易，回头我让吴优去办。你就放宽心吧。”

        说着，他就不经意地拍了一下岳筝的手背，岳筝慌忙把手一缩，躲开了他。瑞王见状，忙把手收回来，又抱着膝盖望着远方，找话来说，道：“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不妨告诉我，我一并帮你办了。”

        岳筝看看他，若有所思，迟疑了一下，道：“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吗？”

        瑞王见她不像是说笑，便也严肃起来，道：“嗯，只要我能办到的，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说说看。”

        岳筝道：“我想借你的光，去瞻仰瞻仰皇宫，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岳筝看着他，他也看着岳筝，似乎都在探究彼此的心思，俨然没了适才的窘态。岳筝在想，他会不会答应。瑞王却顾不上去想，岳筝为什么要去皇宫，只觉得岳筝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他照实地道：“皇宫是天子的所居之地，守备森严，若不得召见，是进不去的。”

        岳筝道：“你是皇上的弟弟，是他的家人，难道连你都进不去吗？”

        瑞王道：“我虽说是皇兄的手足，可我也是他的臣子，在皇上面前，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兄弟，这个是不能颠倒的。再说，你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皇宫呢？那儿也没什么好看的，进去之后，各处都得谨慎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岳筝讪讪地笑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人人都说皇宫里跟天上一样，到处是金碧辉煌，随处都是金银财宝，我这从小穷惯了的人，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既然不行，那也就算了。”

        瑞王道：“这都是道听途说，皇宫就是皇宫，虽说那里的东西都是奇珍异宝，可见惯了，也不过如此。再者说，那里的人出入都有规矩，不如外面自在，依我看，不如在外面待着爽快。”

        岳筝道：“所以你才不参与朝政？你是嫌弃那儿拘束吗？”

        瑞王不置可否，道：“人各有志，未必每个人都想参朝理政。”

        岳筝又道：“你皇兄对你真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也不干涉你。你们自小是一起长大的吧？”

        瑞王又捡起一根枯草，在手里摇弄着，道：“嗯，一起长大。”

        岳筝假装激动地道：“皇上长什么样？严不严厉？”

        瑞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也说不上来，他盯着岳筝看了片刻，岳筝被他看得心里发慌，便道：“怎么了？”

        瑞王又转过脸去，道：“你怎么老是问这些？怎么老提皇上？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岳筝也只得站将起来，也掸了掸灰尘，偷偷端量着瑞王，随即才道：“皇上毕竟是天子，身为大俞的子民，难免会好奇皇上的样子，我问问怎么了。”

        瑞王见她说得委屈，便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最好不要提皇上，小心祸从口出，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连我也救不了你。”

        岳筝虽然不信他的话，但他总三缄其口，也就不好往下问了。

        忽忽之间，转眼又到了回城的日子，岳筝这次，没让将孟姐二人接来，而是亲自过去探望他们。见了面之后，也来不及相叙寒温，便直奔正题。得知彼此还是一无所获，都唉声叹气。

        原来瑞王虽然许诺，让孟姐二人，时常可以出门，但每次出去，都会有人跟着，所以出去也就跟没出去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们得知岳筝的情况之后，孟姐又把秦哥支开，悄悄地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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