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岳王妃您误会了，奴婢不敢有这种心思，奴婢只是个婢女，只想做好分内的事。”她有些后悔与岳筝讨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了。

        她冷笑道：“有也没关系，瑞王是金枝玉叶，他有三妻四妾本就是应该的。你在他身边侍奉那么多年，他对你又那么好，你不是王妃也胜似王妃了。”

        绿芜见她目光凛冽起来，便讪讪地笑道：“岳王妃真会说笑，奴婢就一个不起眼的下人罢了，奴婢从不敢有这种妄想。”

        可当她说出“妄想”二字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有多么妄想。

        岳筝笑道：“怎么会是说笑呢，难道瑞王还入不了你的眼吗？”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不不不，岳王妃您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奴婢了，奴婢卑微如草芥，不敢有任何的痴心妄想。”她一边说，一边痛心，她多么希望这不是痴心，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岳筝见她慌了神，再不是那个冷傲的绿芜，心里着实痛快，便故意逗她，道：“哎？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要认你做妹妹，不如你就答应做我妹妹，这样一来，你也不是“痴心妄想”了，也不是婢子了。好不好？”

        她正等着看绿芜怎么说。蓦地，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她唬得站将起来，回头一看，门大开着，瑞王正站在那儿，怒视着她。她不寒而栗，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她呆望着瑞王，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她看到瑞王的脸上，有悲愤，有失望，有无措，他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知道，瑞王听见了她们说的话。可他为什么是这副样子？她鼓起勇气，问瑞王：“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他本来是去西厢房找岳筝的，可见屋里没人，便找到这儿来了。他刚跨进这里的门槛，便听见绿芜的屋里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他也就鬼使神差地偷听了起来，也许是老天爷看不过，岳筝偷听他跟绿芜说话，所以特意补偿了他一次，让他也偷听岳筝跟绿芜说话。如此一来，他也就听见了她们说了什么。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只是不知道是岳筝的报应，还是他的报应，亦或者他们共同的报应。

        他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把他从刚得到喜悦和甜蜜中，打醒了。他不想理岳筝，便咽了咽嗓子，转而问绿芜道：“绿芜你怎么样了？”

        绿芜忐忑地微笑道：“多谢王爷惦记，奴婢好多了。”

        绿芜也是惴惴不安，生怕跟岳筝说的话，被瑞王听了去，惹他生气。

        瑞王道：“嗯，那你好好休息吧。”他心如死灰，他宁愿没有来过，没有听见。

        他转身走了，仿佛岳筝根本就不存在，岳筝望着他悲痛又决绝的背影，不禁害怕起来。他真的在生她的气。

        她立即跟了上去，瑞王径直去了书房，她跟到了书房，瑞王转身关门的时候，看见跟在后面的她，毫不留情地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在伺候你的‘姊妹’吗？”他又恢复到当初那个冷若冰霜的他。

        岳筝急切地道：“你听我解释！事情完全不像你想的那样！”

        瑞王冷厉地道：“那是什么样？”

        “我……”岳筝话到嘴边，却觉得很无力，她该怎么解释呢？难不成说她的那些话，是为了戳穿绿芜的真面目吗？即便她敢说出来，他会相信吗？

        她想了想，只好说：“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是王爷，早晚要三妻四妾的，绿芜她细心温柔，又侍奉你那么久，若纳她为妾，岂不是两全其美！”

        瑞王哀痛又难以置信地道：“我三妻四妾？哼！看来你巴不得我三妻四妾了！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是不是！”

        他也知道他早晚会有三妻四妾，可那全是因为礼制，是不得已，可岳筝这番说辞，倒是满心切盼着这一天。她不在乎他，心里根本没有他。瑞王这么想着，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冷笑了一声，他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他以为昨晚他们的喁喁情话，全是衷心之言，看来是他太过天真。他看不透岳筝，也不知道她仙姿佚貌的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他既迷惑又心寒，他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心肝，有没有情感。

        岳筝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气的，她道：“我盼不盼着，难道你就不会有三妻四妾了？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他激愤地道：“早晚的事？所以呢？你就迫不急的了是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期待我三妻四妾？为了你那个心上人吗？是不是？是不是？”

        岳筝也忍不住生气了，道：“你怎么又来了！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我不过是为你着想？你若不愿意我又不会怎么样。”

        瑞王冷笑道：“你要不是因为你的心上人！你会这么急不可待地甩开我吗！”

        岳筝愕然，道：“我甩开你？我何时甩开过你？”

        瑞王又冷笑道：“你没有？你说实话吧！你应该很讨厌我吧！昨晚的事也全是因为你的父母吧？”

        他觉得很委屈，无论他怎么做，都得不到岳筝的心。

        岳筝道：“你真是不可理喻，这天下哪个男子不想三妻四妾，你又何必唱高调，你心里难道没有想过吗？你难道愿意一辈子只娶我一个？”

        “你说对了，我当然不愿意只娶你一个，你以为你是谁啊！仙女吗？我堂堂一个大俞的王爷，凭什么只有你一个王妃！我何止要有三妻四妾，我见一个爱一个，我愿意娶几个就娶几个，但是，我娶谁也轮不到你来为我挑选！”他几乎气疯了。

        岳筝信以为真了，想他原来不是不想三妻四妾，他是不想要绿芜。她冷笑着，鼻子有些酸，眼圈发热。虽然她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再娶再纳，可听到他的话，不知为何，还是会难过。

        她忍住了泪水，攥紧了拳头，道：“我明白了，是我多事，对不住了，我不会再管你的事。”

        她转身走了，瑞王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书房的床榻上。

        雨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暗，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蓦地，一道炫目的闪电，照彻天空，随即又是一声春雷，搅动了天地。

        自此，岳筝跟瑞王又成了陌生的“邻居”，同住在一个院子里，虽然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却是谁都不理谁。大家因为他们，也都变得小心翼翼。倒是绿芜，自从他们吵完架之后，她就迅速痊愈，有的人愁眉苦脸，有的人察言观色，唯独她，非但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反倒整日笑意盈盈。

        岳筝偶然看见过，但是并没放在心上，想她不过是小人得志，就算她幸灾乐祸，又能乐几日，又能乐到哪儿去，而且岳筝也不明白，瑞王明明是不愿意要她，她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

        瑞王这些日子，倒很清心寡欲，每日里除了锄锄草，喂喂鸡鸭，剩下的时候，就一心扑在习字上。他每日都要练习字帖，不久，他的字帖，就堆得满屋子都是。

        只是会在漏断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唉声叹气，有时候会站在窗前，偷偷看西厢房里的灯，是灭还是明，会想岳筝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懊恼，会不会已经后悔跟他争吵。有时候会想，若是岳筝来低头认错，他就会原谅她，警告她不许再说什么三妻四妾，他这辈子只愿意跟她白头偕老。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都有一股冲动，想去推开她的门，质问她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做错了事还无动于衷，都不来跟他认错。

        而岳筝，可怜只能靠看书打发日子，那两本从瑞王那里拿来的书，不知翻了多少遍，却不知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有时候，也会自责不该跟绿芜说那番话，否则，多半已经从瑞王的嘴里，套出一些线索，有时候又觉得悲哀，付出了那么多，却弄成这副样子。她已经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妻妾，他还是动辄怀疑她，污蔑她有“心上人”，她真是恨死了这个“心上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先跟瑞王说话，就算瑞王跟她说话，她也要看心情想不想理他。

        这一日，她又捧着书发呆，忽然，院子里有陌生人说话声。她立刻竖起耳朵来听，可那声音又没了。半晌之后，才又听见声响，她正听着，采藻开门进来了，告诉她说：“岳夫人，府里来人请五爷回去有事，这会儿已经走了。”

        岳筝诧异地问：“回去有什么事？”

        采藻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王爷只是交待让好生看家，就跟吴优一起回去了。”

        “哦，知道了。”岳筝想多半是府里有什么事，回去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可没想到，瑞王这一走，走了快十来天。头两天，岳筝觉得还自在些，无论出入都用不着顾忌瑞王了。到第三日，她约莫瑞王该回来了，便顾忌着些，不大出门了。但是在屋里等了也一日，也没等到，晚上睡觉的前，还忍不住朝窗外看。

        到第四日一早，她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便拐弯抹角问采藻：“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采藻也觉得蹊跷，想瑞王怎么回去那么久。不过她还是安慰岳筝，道：“应该不会吧，若是出了事，肯定会有信儿来的。”

        到第五日，第六日，直到第十日，不止岳筝，大家都有些担心了，只是岳筝更焦躁一些。她想不到有什么事，会让瑞王在府里停留那么久。她胡思乱想，一通乱猜，一会儿想是不是太妃病了，一会儿想是不是朝廷有事，一会儿又想是不是皇帝找瑞王有事，一会儿又想是不是翊王找瑞王有事，可即便事实如她所想，也至于要这么久都处理不好吗？

        她又隐约觉得，瑞王还在生她的气，所以，故意将她留在这里，自己跑回去继续做王爷去了。这么一想，她觉得这就是事实，便气得了不得，可又不好发泄出来，她既够不着跟瑞王发泄，又不能跟无辜的人发泄，便装作若无其事，生怕大家知道她很着急。

        直到第十日的一早，她又早早地醒来，这些天她睡得不好，每日都是睡得晚，起得早。这天早上起来，更是惆怅不安，觉得似乎会出事。

        将近晌午的时候，她听见院子里一阵轰动，有脚步声，有说话声声，像一阵急雨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正要开门去看看，采藻着急忙慌地跑将进来，喜笑颜开地道：“五爷回来了，五爷回来了，岳夫人，这下您可要放心了。五爷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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