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林归袅带着林倦回家，一直到进了门，在玄关发现林归袅家空无一人的时候，林倦才松了松一直绷着的肩膀。

        活了十六年，他只去朋友家做客过一次，还是江华硬生生拐他去的。后来无论江华怎么软泡硬磨，他都坚决不去。

        “我爸妈不在家，晚饭就我们俩吃。进来吧。”

        林归袅拿出一双闲置的拖鞋给他，林倦穿上之后，提着食材去了厨房，一样一样拿出来，要先洗的都放进洗手台。

        他自觉地将洗菜切菜的活揽了过来，林归袅刚把砂锅里放满水，他已经把排骨和玉米切好递过去。

        林归袅偷偷抿唇笑，她真特别喜欢跟林倦之间这种无言的默契。

        林倦切菜的样子特别干脆利落，切的食材跟丈量好了一样，各个块头差不多。林归袅虽然菜做得好吃，刀功比起他还是差一大截。

        “你以前在家常做饭？”

        “嗯。”林倦脸上现出了不自知的怀念神色。

        林归袅记得这个表情，从前他每次提起奶奶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温柔又怀念。

        “那你的拿手好菜是什么？”

        “红烧排骨。”

        “……好吃吗？”林归袅记得他不怎么能吃辣的，做菜的时候应该很难受，吃菜的时候，应该更难受。

        “好吃吧。”林倦顿了顿，眉宇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尝不出来，吃了一块，嘴就麻了。”

        “那……怎么成了拿手好菜？”

        “别人喜欢吃。”林倦低垂眼帘，脸色鲜有的柔和。

        奶奶每次吃的时候，都很高兴。她嫁过来之前是北方人，爱吃辣，但是后来随家里口味，也只能吃得清淡了。

        那时候他们一个月买一次排骨，他总会做成红烧的，看奶奶吃得微微冒汗，却很满足。

        “一定是你很喜欢的人吧……”

        “嗯。”林倦很认真地点头。是无论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的人。

        这个样子的林倦，却让林归袅心里难以抑制闷闷地疼。这么善良的少年啊，那些人怎么忍心。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林倦要走了。林归袅想送他下楼，却被他一只手臂挡住门板阻止。

        “不用。”天已经黑了，她还是不要随便出门。

        “那……下周见。”林归袅挥了挥手。

        林倦走到楼下，才发现外面下雨了。秋雨下得不大，却有一种萧瑟入骨的凉意。他拉开校服拉链，准备顶着校服外套跑回星乐ktv。

        电梯门忽然开了。

        “林倦！”林归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嗯？”林倦下意识回头。

        “还好你没走……”林归袅一口气冲到他身旁，塞给他一把长柄伞，“淋雨回去会感冒的。”

        手里沉甸甸。林归袅塞给他的这把伞，伞骨重伞面宽，应该挺大的。

        “下周见，林倦。”林归袅挥挥手，转身进了电梯。

        她好像特别喜欢在每次道别的时候，都先预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而他，竟然也开始期待。

        林倦撑着伞走进雨里。伞是天蓝色的，像林归袅给他的晴天。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陪苟紫看篮球赛，林归袅都还心情很好地挂着笑。

        “茅俊白打球这么好看吗？”苟紫疑惑地盯着林归袅。

        林归袅特别坦然：“不知道，我没看。”

        “那你笑成这样，是看见谁了？”

        “没看见谁，心情好，不行吗？”

        “行。”

        裁判吹了哨子，第一节结束，双方回到休息场地。

        茅俊白作为高二（1）班的主力，吸引了不少女生过来围观，一看第一节结束了，几个女生就想过去递水递纸巾。

        结果茅俊白只是抽走了随便搭在椅背的毛巾，然后往观众席走去，几个女生根本追不上他的大长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球队没给你发矿泉水”

        苟紫看着茅俊白将毛巾扔进她怀里，然后很是自然地拿走了她脚边的矿泉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

        虽然那瓶水是给他买的。

        “不够喝……”茅俊白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自觉地将脸凑到苟紫那边。

        “你逗我呢？球队才几个人？好几箱水不够喝？”苟紫推开他。

        “那我不爱喝那些。”

        “你还有理了？”

        “快给我擦一下，汗滴到眼睛了。”茅俊白把脸更凑近苟紫，微微眯起眼。

        “你活该，自己没手啊？”苟紫翻了个白眼，还是认命地拿着他的白毛巾给他擦汗，又不太甘心被使唤，毛巾糊了他一脸，然后恶作剧般乱搓。

        茅俊白也没抗议，由着她动作。

        那几个想送水的女生不甘心地捏紧了矿泉水瓶。

        “散了散了吧。”队友挥了挥手，“高一看到高二还没死心啊没看见茅俊白脖子上挂着个牌，写着‘苟紫家的’吗”

        “又不是他女朋友，凭什么霸占着他？”其中一个女生撇嘴，“只要茅俊白一天不承认，那就不算数！”

        等她们走远了，队友才摇摇头，“没承认都已经看不见别人了，承认了还不虐瞎眼。再说他也没否认啊……”

        “就是。”另一个队友附和。

        第二节开始，茅俊白直接下了场，把毛巾和矿泉水都落在苟紫那。

        苟紫晃了晃不到小半瓶的水，又想到茅俊白那个喝水量，无奈地拿上茅俊白的毛巾站起身，“走吧，我们再去买两瓶水。”

        “好。”

        林归袅跟着她到小卖部，苟紫在里面给茅俊白挑了两瓶矿泉水一瓶运动饮料，林归袅则站在小卖部门口，低头踢着一块小石子。

        付账的时候，苟紫突然看着一个方向眯了眯眼。

        “林倦什么时候跟那几个校霸这么熟了这是要找个地方交流感情”

        林归袅猛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林倦被几个校霸围在中间，正往学校西北角走去。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那里是监控死角。

        “哎！林归袅！”苟紫刚付完账，看见林归袅跑了，忍不住低骂一声，也追了上去。

        林倦的后背抵在墙上，五个校霸将他围住。他脸上一如既往地冷淡，甚至还有点漫不经心。

        该从哪揍起呢？他实在是很讨厌麻烦，最好，能一次解决干净。

        “不会怕得尿裤子了吧？”谭绍风恶意地往他下半身看去。

        林倦掀了掀眼皮，并不搭理他。

        谭绍风不屑地撇嘴道：“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瞧瞧这手，这脸，这脖子，啧啧啧，被江哥狠狠教训了吧？”

        “打吗。”林倦松了松指骨，“打就闭嘴。”

        “你！”

        谭绍风刚想伸手拽林倦的衣领，就听到有人来了。

        “你们干什么呢？”教导主任一手指着他们，一边走过来，“刚缴完烟写完检讨，又打算聚众斗殴、霸凌同学？这个学你们实在是不想上了对吧？”

        刚还挺嚣张的几个人一下子散开了，各自望天，努力找补。

        “没有，我们这，不是跟大学霸讨论一下学习吗？”谭绍风踢了旁边的男生一觉，“是这么回事吧？”

        “啊，对，是这样。”男生赶紧附和。

        “你再编，空着手讨论学习，脑子里连个题都没有，我看起来这么好糊弄吗？”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呀！”

        “对啊！”

        “呵。”教导主任指着那几个校霸，“都跟我回办公室，好好聊聊。”

        几个校霸垂头丧脸地跟在教导主任身后，同时感叹最近也太点背了，回回都被逮个正着。校霸不要面子的吗？

        苟紫拿着洗过的毛巾和之前买的矿泉水回到篮球场时，茅俊白刚好远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场上一片尖叫喝彩。

        第二节已经差不多打完，苟紫完全不意外场上的比分被拉到一个十分明显的差距。这世上能让茅俊白拼命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样是学习成绩，一样是篮球。

        篮球场上的茅俊白，跟平时慵懒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激进，果断，勇敢，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个得分的机会。

        那是个流着汗的、被日光笼罩时闪闪发亮的少年。

        裁判一吹哨子，茅俊白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就往苟紫的方向走去。汗流浃背的他紧抿着唇，胸口一起一伏。

        苟紫递给他一瓶新矿泉水的时候，他的唇角松了一些。发现苟紫给他擦汗的毛巾已经洗过的时候，他抿着的唇角终于完全松了下来。

        林倦回到教室的时候，林归袅正在位子上做试卷。她每次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沉浸进去。

        等她终于做完卷子的时候，林倦才问：“你找的教导主任？”

        “你在说什么？”林归袅表现得很无辜，“只有不知名的热心群众才会去找他。”

        “嗯。”林倦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这位，不知名的热心群众。”

        林归袅忍不住翘了翘唇角，林倦现在这是……在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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