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此后平静的日子过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月。

        林倦该上学上学，该打工打工，再没遇见什么人。林归袅天天看书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苟紫过来串班的时候，才放松一些。

        月考时间公布那天，班长带回三个消息。

        第一个是十一月下旬为期三天的校运会希望同学积极报名，积极参与；第二个是校运会期间，市二中的校篮球队要和临县一中的校篮球队打一场友谊赛。

        最后一个，是十二月底的校庆兼元旦晚会，他们班要准备一个节目，最好是群舞。

        “……我们有校篮球队？”芋头一脸惊讶，“听都没听过。”

        “事关学校颜面，没有也得有啊。学校领导肯定临时去体育班抓几个人凑一凑，打完就算了。”

        “不是，人家体育班不要参加校运会的呀？明明是我们的校运会，市二中怎么那么多事儿呢！”

        “谁叫这些年我们学校的排名都压在它头上呢？不找茬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没人关心一下那个群舞吗？这是要我们跳什么？广播体操？健身操？”

        “你可别逗了……”

        班里的人议论个不停，林归袅心里也是一动。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班会选择跳《青花瓷》的扇子舞，而林倦被选中当领舞，演出那天，全校都被惊艳了。

        讲台上班长扬着报名表，各种怂恿同学报名，然而在文科班成效不大。

        林归袅忍不住看一眼身旁的林倦。那时候，她和林倦什么项目都没有报，冷淡得像是根本没有校运会这回事。但是现在，她想试着去做点什么，留下更多的回忆。

        “哪道？”林倦对上她的眼睛。她一不会做题就看他的这个印象，在他心里太深刻了。

        “林倦，你会参加校运会吗？”林归袅趴在桌子上面向他。

        “怎么？”林倦觉得无所谓，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报八百米，到时候，你能不能在终点等我？”林归袅刻意放柔了声音，甚至不自觉掺上诱哄，“你要是报径赛项目的话，我也会在终点等你的。”

        “……嗯。”

        林归袅将名字项目报上去之后，还是没懂林倦的那个“嗯”是什么意思。是会等她会报名还是就习惯性地回应一下，其实没有任何意思

        “林归袅！”苟紫在外面朝她招手，她出了班门便被扯到走廊上，“茅俊白被选去跟那个市二中打篮球赛了！”

        “这么厉害？”

        “你怎么也傻愣愣的”苟紫都气到原地转圈了，“市二中的校篮球队是有名的脏球技，尤其是校霸江华，撞人抢球最拿手了！茅俊白那个大傻子，怎么跟人家打？”

        “你当他一米九白长的，柔道白练的呀？”林归袅忍俊不禁，苟紫这才叫关心则乱呢。

        “可是……”

        “狗子，茅俊白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人摔得爬不起来的孩子了，你要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

        也会保护好你。

        “我……”苟紫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掏走了她外套口袋里的巧克力，甚至当着她的面撕开了包装纸。

        谁都知道苟紫口袋里的吃的是绝对不能抢的。

        “茅俊白！你找死是不是！”苟紫追上去就是一顿打。

        “给你剥的……”茅俊白任由她的拳头落在手臂肩膀，一边把完好无损的巧克力还给她。

        “你再编！”

        那些忧虑，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林归袅笑着摇摇头，回了班里。林倦还是她离开前那样，坐得挺直，垂眸飞快地做卷子，似乎一看题，脑子里面就有答案了。

        她坐下的时候，林倦却忽然曲起食指敲了两下她的桌子，“记得……说话算话。”

        林归袅一脸茫然，再问林倦，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个闷葫芦，有时候真挺磨人的。

        晚读的时候，班主任就最近的情况开了一个简短的班会。

        提到即将到来的校运会，他鼓励同学在不影响功课的情况下积极参与，看一眼班长给他的报名表之后，似乎有点不能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神情，还是被前排的同学捕捉到了。班主任一走，他们立马按捺不住好奇直接问班长。

        “班长，班主任刚才怎么那个表情啊？这次报名的人……很少很少吗？”

        “不是报名的人很少……”班长捏着那张报名表，“校运会这事，我们班能凑几个短跑铅球和4x100米接力，就很不错了。”

        “是啊，不一直是这样的吗？”芋头完全摸不着头脑，“班主任那表情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班的林倦同学，他报了所有的径赛项目。”

        林倦绝不是那个可以起哄的对象，全班诡异地安静下来，芋头也愣了一会儿，“所有的径赛项目……短跑长跑跨栏接力他都来啊？”

        “就报名表来看，是这样没错。”班长肯定地点了点头。

        “哇……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芋头一脸惊叹地回头盯着林倦，还鼓起了掌，可惜没人应和，就连林倦都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还是下课铃拯救了这一室的尴尬。

        林归袅终于知道林倦说的“说话算话”是什么意思。她没想到林倦会报这么多项目，有点担心他吃不消。

        “林倦？”她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林倦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平静，就像一口气报了那么多个项目对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林归袅突然就安心了。她知道林倦是什么样的人，她相信他，相信他做的决定。

        “我会等你的，一定都会在终点等你的。”她将书竖起来挡住脸，这句悄悄话，只有林倦一个人听见。

        “嗯。”

        语文书的一角被林倦的手指卷起来又搓平，他垂着眼帘，遮住了从心底涌到眼底的笑意。

        群舞果然很快就定了下来，是《青花瓷》的扇子舞。

        班里挑了身高差不多的九个人，至于领舞的人选，大家都一致认为林倦最合适。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把林倦摆在舞台中间很有排面。

        但是没人有把握林倦会答应。

        文娱委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课间的时候跟林倦提了提，“那个，林倦同学，班里一致认为你适合当这次群舞的领舞，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林倦一口回绝。

        “我们的群舞不难，就算没跳过舞也没事，排练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你看你校运会都为班里出力了，就再为校庆晚会出份力呗……”

        林倦没有打断她，边做题边听她讲，等她讲完再回一句：“不考虑。”

        文娱委员自认已经说得很诚恳，索性直接问他，“能说一下你为什么不考虑吗？”

        “不为什么。”

        这怎么劝得下去？文娱委员朝其他人摊手，无奈地离开了。

        林归袅趴在桌子上听完了全程，林倦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更加好奇，以前班里究竟是怎么让林倦答应的。

        那时候，林倦可已经是临县一中的校霸了。

        “想劝我？”林倦停笔，手背虚撑着下巴，侧脸在光影里格外好看。

        林归袅摇头，虽然那个领舞的林倦令人难忘，但是，“你不喜欢的话，不跳也没关系。”

        就像校运会，就算她说了会等他，但他要是不想报名，她也不会勉强。她比谁都希望，林倦能不被任何人左右，随心地活着。

        林倦抬了抬眉梢，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做题。

        “趁还剩下一点时间，先给你们看看那个扇子舞。”文娱委员挑了一个其他学校表演《青花瓷》扇子舞的视频在平台播放。

        表演者是九个清秀的男生，穿着印了水墨图案的白色衬衫、黑色皮裤和白色板鞋，一把黑色折扇单手收开自如，简单的画面勾勒了含蓄的意境。

        虽说没有林倦跳得那么惊艳，林归袅还是看得目不转睛，她对这种既柔美又利落的舞姿没有抵抗力。看着看着，她脱口而出一句，“好帅。”

        林倦抬起一直垂着的眼帘，看向讲台上正放着的视频。

        “好看？”他转着笔，低声问林归袅。

        “好看。”林归袅点头，眼睛仍盯着视频。

        “哪里好看？”笔转着转着，在卷子上划了几道。

        “都好看。”

        林倦手一滑，笔滚到了桌子上，顺着桌沿又掉到了地上。他看了一会儿，长腿一横将笔勾到过道上，然后弯腰捡起。

        结果草稿纸上一划，笔卡水了。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林归袅拿过他的笔给他换了笔芯，然后塞回他手里。

        讲台上视频已经放完，上课铃响起，她拿出卷子做题，习惯性紧抿着唇，看起来很是严肃。林倦捏了捏笔身，收回目光。

        晚上林归袅依然跟林倦一起回家。

        他们并肩而行，她走里侧，林倦在外侧，让她远离夜里突然蹿来的摩托车。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话题可聊，好在他们沉默的时候并不觉得尴尬。

        天气稍微冷一点，林归袅很容易手脚冰凉。

        此刻她就觉得自己插在校服外套兜里的双手像冰坨子一样，没有什么知觉，只好将手拿出来，向掌心呵气之后用力揉搓。

        林倦往一家便利店走去，林归袅虽然不解，还是跟了上去，看他挑了一盒热的巧克力奶茶，然后付账。

        他也有被冻得不行的一天吗？

        林归袅忍不住偷笑，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下一秒，林倦把那盒奶茶塞她手里，出了店门。他什么都没有说，林归袅心里却忽然暖得一塌糊涂。

        “那个扇子舞……真的很好看？”林倦双手插兜，默默地又走到外侧。

        林归袅注意到这是他第三次问那个扇子舞好不好看。她想起以前，林倦也这样问过那个扇子舞好不好看，而她一直都说，“好看。”

        她似乎有点明白，他是不是其实很想去跳扇子舞，但是又觉得别扭？那她很愿意给他尝试的勇气。

        “扇子舞很好看。”林归袅转过身，仰头看他，唇角微微扬着，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你跳的话，更好看。”

        她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全然不知少年怔愣地顿了顿脚步，沉默着在十一月的冷风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缓下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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