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听说没，后面老蒋家前些日子可真给家里两个小子报上去了”林溪街口的茶水铺里，吴掌柜有意向卖水粉的林三娘卖弄。

        “要我说，他家也是够能想的，地都没二亩，还想着出个秀才公，前面听说他家从下塘拉了十几车粮还以为他们是家有成算的，三娘，你可真得好好寻思寻思啊”

        林三娘心里不耐烦的很，不知道哪个碎嘴子说她看重蒋家老大的人品要把小女儿嫁过去，这林溪街住的百二十户眼睛就全盯在她身上了，见天的跟她说蒋家这不好那不好的。

        呸，一帮坏了心肝的当年变着法的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要是没有李家不时帮衬一二，她家怕是早就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了。素素便是不嫁到蒋家，也轮不到这帮子跑到她眼前嚼舌头。

        “嚯，那蒋家也真是够阔气的，县学名额一个八十贯，他家竟一气儿送两个进去”林三娘放下瓜子，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吴掌柜见状，又给林三娘续了碗免费的茶水“穷讲究呗，他家这家底怕是都要掏空了，咱素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不能扔他家填大坑了”

        因着水粉铺子还要继续开下去，林三娘不好直接和吴掌柜撕破脸“也不知哪个烂嘴子在外瞎胡说，我家素素还得留两年呢，前面辛县令家二房的幼子上门我都没同意，真是，也不知是谁在外面乱传的”

        说完，林三娘将茶水一饮而尽

        “吴大哥，今儿是重阳，过会儿出去登山的回来怕是还要买点黄花粉应景，我就先回去拢拢货，咱赶明儿再聊”

        吴掌柜笑呵呵的装作没听懂林三娘话里的敷衍“好，好，三娘你先去忙，我也得重烧壶新茶了，有空多来座座啊”

        不过是个四角不全的丫头，竟也当个宝贝，我家大朗还看不上呢

        吴掌柜看着林三娘离去的背影，想啐她一口，但也许是因为新上任的辛县令，他这口痰到底是让自己重又咽了回去。

        林三娘回家略微盘了下货，见天色还早，想起最近街上的传言，到底是去了躺蒋家。

        此时，蒋家院里，李氏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蒋昙将豆腐放到五香水里一起煮。好好的一块豆腐，就这么浪费了。

        “你这自己嚯嚯的，就自己吃完”

        “嗯嗯，娘你放心，我这真是在做新东西，不是瞎玩”

        李文素不信，但，小儿子自那日知道家里早就报了名，已是五天脸上都没个笑模样了，今天他爹说要带全家去山上登高，他也拉着个脸。现在好容易愿意在家折腾，左不过一块豆腐，便随他去吧。

        “李姐，你在家不在”

        李文素听到门外有个尖细的女声再叫门，连忙走到前院“来了，谁啊，今儿歇业，要买豆腐明天来吧”

        她推开门，见是林三娘，脸上立马带出笑意“我当是谁来买东西，原是三娘来了，快进来”

        又冲屋里哄到“老幺，别玩了，快去给你林姨上茶”

        说完，拉着林三娘往屋里走。

        林三娘也不推拒，顺着李文素进了屋，说些院里布置的真好之类的话，又从袖里取出小罐桂花头油说让姐姐试试。待蒋昙把茶端上来后，见李文素打发儿子自己玩去，便下了床，才道明来意。

        “我的好二姐，你家里几个小的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级吧”

        李文素从林三娘进门便觉得她怕不是因着街上的传言来的。“三娘，你放心，我家老大哪能高攀上素素。这些日子街上越传越不像话，我怕登门让那帮人看见再传些有的没的才没立刻上门”

        “二姐哟，你跟我说什么外道话，我来可不是为了那帮子小人传话，我是来贺二姐一件天大的喜事”

        \"喜事？我家这日子，唉，为了送老三老五上学，那么多银钱交出去，那还能有什么喜事\"

        林三娘捂着嘴，发出嗤嗤的笑声“二姐真是，在我这儿还装相，你家哪天交了名字就走，怕是早就打点好了，小妹虽不知到底多少，可一个人便宜十贯总是有的。”

        “哪有，哪有”李文素连连摆手，就是不肯说到底花了什么。

        林三娘也不刨根问底，只是说“况且，我说的这大喜事就正合这有关。二姐，我可只跟你家说，你让你家老三今年务必多准备着，黄文书家里想给三房前面留的哪个定亲”

        李文素惊讶的看着林三娘“这，三娘，你这消息保准吗？”

        前两年有山匪要攻城，黄文书的三儿子便是那时候没的，留下的媳妇带着女儿不好嫁人，便把孩子留在黄家。

        这小姑娘在黄家常受欺负，她搬回城里不到三月，就见过两次她和家里的表哥不知因为什么打起来，因着这个，她的亲事可不顺当。

        但她李文素可不看这个，这姑娘做事手脚麻利的很，没父没母，上面爷奶也不慈爱，她能靠自己在这饥荒年不饿死就是个有本事的。谁家要是能讨到这样一个媳妇，往后三代都不用愁。

        林三娘右手只了指县衙“他家老二跟我说的，这还有假”

        以前是没指望，黄家姑娘到底是文书的亲孙女，她家不过街上摆小铺子的，哪里配的上。但现在，老三这年龄，这个真是一状天大的好事啊。

        李文素赶紧向林三娘道谢，又从屋里拿了半盒干粮，才将人送到家门外。

        她的好心情在见到蒋昙将一盘黄褐色的卤豆腐端给她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颤颤巍巍的拿手指着盘子“这，这是啥”

        “娘，快尝尝，这是我新琢磨出来的豆干”蒋昙还端着盘子在哪儿邀功。这是陈师傅在梦中教他的方子，他也曾附在程师傅身上在异域亲口尝过，那香气，这定能大卖啊

        李文素将盘子接过来放在磨盘上，抄起磨盘边的扫帚往蒋昙身上抽

        “我打死你个败家东西，我就一会儿没看住啊，你就敢动油了”

        蒋昙抱着头在院子里东躲一下西躲一下“娘，这是豆干啊，可以卖的，我没动油啊”

        李氏追了半天终是累了，扶着腰靠在磨盘边上喘气“你当老娘还没见过豆干，这东西早便有了！还往外卖，你说说你用了多少油才制得”

        “豆腐吃的便是它便宜，你要卖，好啊，过了油的东西，将大少爷是要往外卖几钱啊”

        此时蒋大安也推开了院门，五好六榕头戴黄花，满脸笑意的跨进门，刚进来便见到这般样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娘，你没去真是吃”

        蒋泽跟在后面，人未到，话先至，当他看到母亲手里正拿着扫帚立刻也闭嘴了。

        队伍最后的蒋涛连忙关门，将外人探究的目光挡在门外。

        “这，文娘，你这是干啥，过节可不兴打孩子”蒋大安上前，将李文素手中的扫帚重又放到石磨边“咱不是说好了，有话和孩子慢慢说嘛”

        “你问问他自己，今天糟蹋了多少东西”

        “我，我”蒋昙站在托盘边上，眼泪在眼角打转“我没糟蹋东西”

        “对，你没糟蹋东西，你就是嚯嚯家里的油罐子了”

        “文娘”蒋大安止住了李文素的责备“昙哥儿，你真动家里油罐子了”

        “我没有”蒋昙的话里带着哭腔“你为啥不信我”

        “行，那你说，你怎么把豆腐弄成豆干的”李文素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竟然还学会骗人了

        “那是晒的，你从来不听我解释”

        “晒的，晒的豆腐哪有不发馊的，你看看你这个”李文素捡起一块豆腐，一股奇特的味道在她嘴里蔓延，她俯身呕了出来。

        “还，还真是”李文素愣住了，这，唉，她怎么说呢

        蒋昙见母亲吐出来，更是嚎啕大哭着躲到橱子里不肯出来

        蒋大安看着妻子无奈的妻子说“你啊”把手里的豌豆糕递给李氏“快拿着，进屋哄哄”

        李文素连忙接过，对着橱柜乖宝长乖宝短的哄蒋昙出来。

        蒋昙在橱柜里比起生气，其实更多的是懊恼，自己到底是真的糟蹋了一块豆腐啊。他本以为自己是个小天才，可以靠手艺吃饭。没想到豆干早就有了，而自己，竟是直接做馊了。

        果然，我这样的人，做什么都做不好啊

        橱柜的门突然开了，李文素把小儿子从里面抱了出来。

        “乖宝不哭了啊，吃糕，是娘错了，娘错怪你了，不哭了啊”

        蒋昙也不想哭，太丢人了，自己马上就要是七岁的大孩子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往下流。

        “潭儿，娘的潭儿不哭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灯，胡大爷今天出摊买糖人，要不娘给你买个大公鸡的”

        “我，我还要豆腐，我肯定能做出来的”蒋昙窝在母亲的怀里好容易止住啜泣，眼里满是坚毅的看向李文素。

        陈师傅以前教他的东西都没出过错，一定是他这次哪里做的不对！他多试试，肯定能成

        “好好好，以后娘每天给你专门剩一块豆腐”李文素满口答应，左不过小孩子心性，过两天也就忘了。

        此时的她，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小儿子竟真的没黑没白的做了一个半月的豆干，而且，这不用油的豆干竟还真叫他做成了。

        蒋昙见李氏这么好说话，忙说“哪，那我还要大哥去上学，我在家做豆腐”

        李氏眉毛一扬，把蒋昙从怀里放到地上“嘿，小兔崽子，你咋这么多要求”

        蒋昙见此，便只好作罢，再闹下去，亲娘万一再生气就连豆腐都没了。

        “老大，从我屋里拿五个大钱，带你弟上街买糖人去”李氏看着角落里一直低着头的蒋涛说道。她没看到，蒋涛的眼里有一丝火焰正在升起

        “好嘞娘”蒋涛拉着蒋昙的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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