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八章朋友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复习完一遍课本了。”

        阿兰慵懒的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举着一本千种神奇草药及蕈类。他好奇的把埃姆里斯和茱莉从头看到脚，“你们身上都是草屑和枝子。你们打扫卫生去了？”

        “修理飞天扫帚。”埃姆里斯答道，一面拍打长袍，上下抖落。

        “好吧——”阿兰满不在乎地说，“正好，黄毛丫头可以趁此良机多和扫帚亲密接触，她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只能留在地面上陪我啰。”

        “那让你失望了，霍琦夫人说我三年级时依旧可以报名。”茱莉骄傲地反驳道。

        阿兰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说。他又举起魔药课本贴近自己的脸专注地读起来。

        “好奇怪！我现在一点也不困！”茱莉一屁股坐到软椅上，对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愣神。

        “你今天悲喜交加，弄得你太激动了吧。”阿兰从书页中抬起头，瞄了一眼茱莉，“过度兴奋，就睡不着了。”

        “她今天的确有件很高兴的事儿。”埃姆里斯说着把一条毯子扔给茱莉，自己也栽倒在椅子上，把毯子拉到膝盖上，“天气越来越冷了，草叶上已经有薄薄的白霜了。”

        “没事，休息室里很暖和。”

        茱莉窝在软椅上，双脚搭在扶手上摇晃，惬意地烤着火。

        “说起来，万圣节快到了吧？”

        “万圣节！学校会开化妆舞会吗？我们可以玩咬苹果吗？”茱莉兴奋地想象着从水桶里叼出苹果的景象，她往年在家里，经常和斯图尔特玩这种游戏。

        “你的脖子那么短，真的够的着苹果吗？”

        “对呀，我的脖子没你长，你就像小乌龟，一伸头就能咬住苹果，你绝对能得第一名。”茱莉毫不客气地回嘴，逗得埃姆里斯笑了，嘴角漩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脸上的雀斑跟着跳动。

        “那你就是海豹，没脖子！”阿兰不甘示弱，和茱莉对峙起来。

        “海豹有脖子！”

        “海豹也许有，但你一定没有！”

        “你们小点声，别人都睡觉了。”埃姆里斯提醒道。

        茱莉和阿兰气哼哼地背过身去，谁也不理谁了。

        过了一会儿，茱莉从椅背后探出头，看着阿兰不紧不慢地翻着书页，小声问，“你还在看魔药吗？”

        “谁像你，魔药学得不好，自己也不知道努力复习。”

        “可是明天没有魔药课呀。”

        “等到有的那天，你就傻眼了。”

        “那我也看看好了。”茱莉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阿兰身边，试图和阿兰共享同一本书。

        “你自己没有吗？”阿兰轻轻推开她的脑袋，“我本来就看得不够清楚，你还来捣乱。”

        “对不起，对不起。”茱莉忙让过身，让光线回来阿兰身边。

        “那我去拿我自己的课本——”茱莉正待转身，屋里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

        三个人面面相觑。

        茱莉茫然四顾，她觉得有人在“排气”，她的目光在埃姆里斯和阿兰两人徘徊，猜想是谁刚才如此高调地排出体内废气。

        他们彼此对望沉默了许久，阿兰突然暴躁地捂住了肚子，冲那两个人咆哮，“看什么看？不是我！”

        “不打自招。”埃姆里斯笑意更浓，“今天晚饭时候没见到你啊？”

        “我不饿！我心情不好，吃不下去！”

        “你现在饿了呀，”茱莉说，“你不会一点东西都没吃吧？”

        “不用你管！饿着就饿着，只是一个晚上而已，我才没那么脆弱，我身体好的很！”阿兰努力辩解，然而他的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又大声响作起来。

        埃姆里斯无奈地摇摇头，“可你的肚子不这么想，它说，如果你再不给它喂食，它就要很不客气地起义造反了。”

        “要不，”茱莉提议，“我们去厨房弄点吃的吧。”

        阿兰紧紧环住自己的肚子，想要以此控制它不要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然而这完全徒劳无用。他气呼呼地扭过头，“不用你们管！就饿了一顿而已，我身体好的很！”

        那两个人已经开门出去了，茱莉正探出头，用口型招呼他，“快点呀！”

        阿兰不情不愿地放下书站起身，跟着他们出去。

        茱莉带着他们走到那堵挂着水果盘画的墙边，神秘兮兮地指着上面的水果，“你们知道怎么进去厨房吗？”

        “不知道，级长还没说。”埃姆里斯回答，一面好奇地观察着那副画。

        “别卖关子了！”阿兰很不耐烦，“你上次不是跟那两个‘抢夺的强盗’进去厨房了吗？”

        茱莉嘿嘿笑着，伸手挠了挠画上的梨子，拉开梨子变化的绿色把手，她昂首阔步往前走，后面跟着异口同声的赞叹。

        “这就是厨房吗？跟礼堂一样大！瞧，四张桌子也是一模一样的！”阿兰抬起眼镜伸出脖子东张西望，恨不得把厨房看个遍。

        “这么晚了，家养小精灵们还在工作吗？”埃姆里斯望着不停忙碌的小精灵们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我跟他们说话，他们的态度让人感觉很微妙，好像有点疯狂……”茱莉犹犹豫豫地盯着一个小精灵端着一大锅残羹剩饭走过自己身边，即使手上的东西压的他摇摇欲坠，那个小精灵仍然努力地曲下瘦小的腰肢向他们问好。

        “这没什么，家养小精灵们都这样儿！”阿兰不以为然，他已经凑到餐桌上狼吞虎咽，灌了好几口热乎乎的汤，看上去已经是饿坏了。

        “你以前见过小精灵？”茱莉问，阿兰似乎对家养小精灵很熟知。

        “何止是见过，我家里就有一只。他自豪于自己能三生有幸服侍光荣的卡尔家族，幻想自己能成为主人们的脚垫子永远被踩在脚下。”阿兰边吃边说，满不在乎地抖搂出自己家里的事，“爸爸妈妈很喜欢他，因为他甚至比我要正常。这不奇怪，我们一家子都是神经病，我也是神经病。爸爸妈妈宁愿没有我这个孩子，你看，你和诺曼都有爸爸妈妈寄信和邮寄礼物，可他们一封信都没给我寄，连个捎带的便条都没给我！我随便分到哪个学院去，反正对他们而言，只要我不给他们惹事生非就是家里——卡尔家族最大的幸事！”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很简单啊，因为我是怪胎，我是他们的耻辱，卡尔家族的耻辱。但我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耻辱！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真正的耻辱是什么！”阿兰嗤嗤冷笑，停止了咀嚼，“他们恨我，我也恨他们！我也一封信都不会寄给他们的！在这个倒霉的家里——我只爱我的奶奶，可是我却把她留下的蒲绒绒弄丢了——”阿兰泣不成声，大滴的眼泪接二连三地落在他手上的蛋糕，融化开了一小片奶油。

        “别哭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它的。说不定，它被谁捡走了，吃好喝好，一点事都没有——”茱莉慌忙拍着阿兰的背安抚他，但阿兰哭的更凶了。

        “怎么办，埃姆？”

        茱莉不知所措，然而埃姆里斯也一筹莫展。

        “让他哭吧，哭出来心里或许就舒服多了。”

        阿兰呜咽了很久，他把手伸进镜框里狂躁地抹眼泪，对埃姆里斯和茱莉怒吼，“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好得很！”

        茱莉没理会他。她拿过来一个蛋糕，取下上面的巧克力搭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框架，挖了一勺奶油盖在上面。

        “你瞧，这是什么？”茱莉把蛋糕推到阿兰面前，“像不像一个小房子？这是我家，如果你不喜欢你的家，欢迎来我家做客。”

        阿兰破涕为笑，他也有样学样捡起巧克力，笨手笨脚地搭了一个“小房子”，气哼哼的说，“我才不去你家咧！这是我的家，阿兰的家！但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和你做邻居。”

        埃姆里斯拿起餐刀把两间巧克力小屋子中间切开了。

        “你这么讨厌她，还是不要做邻居的好。现在好了，你们中间隔着一条大峡谷。”

        “关你什么事，你连房子都没有！”阿兰对埃姆里斯怒目而视，拿一根糖棒连接了峡谷两边，“黄毛丫头，你可以走过这条彩虹桥来找我玩！我这边在下大雪，记得穿厚点。”说着，他指了指他家旁边堆积的白色奶油。

        “我会带我们这边的夏天去你那的。”茱莉也同样指指她铺着各式水果和花瓣的那一半。

        “如果有玫瑰的话，你可以多带点。”阿兰笑了，沉浸在了这场由蛋糕做主题的扮家家酒。

        “那你给我什么呢？”

        “我——我会给你我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茱莉摘下一片粉红色的花瓣轻轻铺在阿兰的巧克力房子旁边，“现在你那里也有盛开的花了。不再是孤零零地守着白茫茫的大雪，有美丽的玫瑰花陪着你。”

        “我不告诉你！反正很重要！”阿兰不客气地拿走了茱莉房子上点缀的瓜子仁放在自己的屋顶上，“希望你好好珍惜它！”他又气汹汹地转向埃姆里斯，“喂！诺曼，我也会给你的，可别说我小气！”

        “好，那我就接受吧。”埃姆里斯也动手用巧克力搭了一个房子，“郑重宣布，这是我家。”

        “哇！你们俩居然住隔壁！你太狡猾了！”

        茱莉拿过餐刀，在蛋糕上书写下三个大大的字母。

        “你写的这是什么呀？歪七扭八的！”阿兰凑过去看，“a、e、j，你写的不会是我们三个人的首字母吧？”

        “没错儿！这块蛋糕就代表我们三个朋友！”茱莉点头，然后用一条波浪线把它们连接在一起，“这样，就永远不分开了。”

        埃姆里斯错愕地望着那三个字母愣神，茫然若失地喃喃自语，“朋友？朋友？”

        “对，朋友。”茱莉坚定的回答，把蛋糕切开三块，“让我们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不，干了这块蛋糕！”

        “我才不是你们的朋友呢，我是你们的雇主，你们是我雇的帮佣而已！”阿兰接过写着自己字母的蛋糕，咬了一大口。

        “为我们的友谊干了！”

        他们三个把蛋糕吞进肚子里，面对面哈哈大笑。阿兰把奶油抹在茱莉的脸上画了大花脸，放肆地嘲笑她看起来像个偷吃的小狗，茱莉也不甘落后地追着他，把奶油通通涂在他脸上。

        “你看起来傻死了！”阿兰指着茱莉的脸捧腹大笑，忙乱地躲过她的奶油攻击，结果被地上的叉子绊了一跤，撞翻了一大摞锅碗瓢盆，叮叮哐哐的砸在他们俩身上。

        “都怪你！阿兰！”茱莉挣扎着爬起来，在目瞪口呆的家养小精灵的众目睽睽之下，慌忙收拾残局。

        “都怪你！要不是你像条撵人的小狗没完到了地追着我跑，就不会这样儿了！”阿兰没好气地抱怨道，扶正了眼镜，“喂！埃姆里斯，你快过来帮忙！”

        埃姆里斯回过神，迷惘的看向他们，迟疑地迈出了步伐。那两个人还在互相攻击，推卸责任，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

        他沉下了眼睛。如同久久凝视太阳而感到灼烫，即使闭上眼，那让人眩晕的光斑也挥之不去。

        那就走过去吧。即使没有资格连接在一起，但还是想要靠近，抓住这小小的幸福和温暖。

        他向他们快步走去，脚下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轻快，就好像重新踏上了那片沾满清晨的露水，满载期盼与梦想的紫罗兰草地。

        雷古勒斯睡在一片银白和墨绿间，在略微干冷的空气中均匀的吐息着，偶尔打着轻微的鼾声。他翻了个身，手中的抱枕滑落在地。

        似乎是感到拥抱的东西不见了，他皱起了眉，手来回摸索，想找一个依傍。他的手钻进枕头下，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硬邦邦的东西。

        和抱枕不同，它并不柔软反而很硌手，但雷古勒斯紧紧抓住了它，眉头渐渐舒展，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我要还给你……”他低低地讲着梦话，“把你的东西拿走。”

        他的声音流逝在了这寂静的夜晚，无所凭依地飘走了。

        月光穿透过窗外的湖水，折射出一片淡淡的银光，投在他安然的睡脸上。流动的水波的暗影在他身上轻颤，如同在夏日暖风中飘摇的树影，在温柔的沙沙声中，在他耳边讲述一场关于奇迹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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