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集锦衣卫

崇祯十二年三月十二，陕西省汉中府略阳县铜钱坝
  黑龙河码头上，工人操作着嘎吱嘎吱不停乱响的吊车，正在将一个个棺材大小的长箱子，吊装码放到一艘小船上，那艘小船似乎不堪重负，被压得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倾翻沉没。
  身形灵活的胡公公，不停地在船上岸上跑来跑去，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小心小心，
  欸呦喂，
  慢点啊慢点，
  轻点轻点，
  这些可都是金贵物件，
  别给咱家磕碰碎了。“
  今天是胡公公返程的日子，蓝采和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除了答应他的一面西洋镜，这次还一并送了王妃大大小小很多面镜子，另外还有两整套沙发，以及足够布置两间书房的玻璃窗。
  这些东西，都是大件，市面上并没有销售，作为礼物很是合适。
  米中空站在远处，观察着码头上的装卸作业。
  在华阳大酒店连住三天，他算是对铜钱坝有了一定的了解。
  此地居住的数万人，大都从事矿山挖掘，冶铁以及铁器打造，是全大明少有的作坊聚集之地，产出甚丰，生意兴隆。
  要说这个华阳集团有谋反之意，似乎也不至于，最多是偷逃朝廷税款而已，但那些并不归他管。
  至于胡公公，看来只是到此采办货物而已，每天除了带着小厮逛街，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出格的言行。
  米中空原本准备就此退房，尾随胡公公返回汉中，然后立即返京，之后随便写个报告交上去，这趟差事也便顺利办完了。
  但是田选却不让他走，拉着他继续留在这里，帮他完成家主田宏遇交办的任务。
  前两天，田选每天都去华阳集团的产品展销大厅，在那里，他看到了数不清的铁器，玻璃制品，农具，工具，书籍，纸张，糖果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他最关心的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镜子，但在其中并没有发现传说中那种一人多高的西洋镜。
  他叫来伙计相询，那伙计只是告诉他，那样的西洋镜是有的，但需要定做，每面西洋镜一万八千两银子。
  田宏遇原本是驻在扬州的一名游击将军，在女儿成为田贵妃之前，家族并不显赫，既没有太多权势，也没有多少银子。
  这些年借着女儿得宠，他得以升任左都督，暗地里也多少参与一些私盐勾当，多少积累了一点家当。
  田选是田宏遇的远房侄子，投奔过来以后，一直帮叔叔照料田府生意上的各种杂事。
  他很清楚，叔叔这几年虽然赚了些钱，但绝对不可能拿出一万八千两银子，去为女儿购置一面大镜子。
  别说一万八千两，就算是八千两，田选感觉也不大可能，毕竟，叔叔的家底没有多厚。
  事实上，这次出发之前，除了路费，叔叔就没给多拿一两银子。
  这就难办了。
  若是就这么空手回去，把情况如实汇报，自然也算完成了打探消息的任务，但问题没有解决，以后还是自己的麻烦。
  他又找到一个姓曹的管事，希望谈谈价钱或者是聊一聊有没有其它的解决办法。
  岂料那个曹管事说话不阴不阳的，对他的各种暗示根本不搭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老曹是王启年手下的老人，很得王启年的信任。只是这家伙自从被小橘子在被窝里放了小蛇，咬伤下身以后，这两年的心情就一直很糟糕，他态度不好，并不是针对田选一个人的。
  田选无法可想了。
  之后闲逛时，他偶然听到其它商户议论，说是华阳集团的产品销售，统统都归一个叫做王启年的总裁负责。
  田选便心生一计，他要求米中空亮出锦衣卫的身份，陪着他直接找到那个王启年，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是一定要弄一面西洋镜回去。
  米中空没敢答应。
  这次到汉中来，执行的是秘密任务，若是在这里亮明身份，万一此事传到瑞王的耳朵里，惹出什么事端来，那他米中空是要掉脑袋的。
  华阳大酒店的住宿部，是一座四层楼的建筑，旁边的都是三层楼，左手是听涛茶楼，右手是餐饮部，再右手是浪淘沙娱乐城。
  一行人下楼吃午饭，路过前台时，正碰上有人在吵闹。
  这伙人一共四个，都穿着崭新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却原来也是锦衣卫，只是不知道来自哪里。
  一个方脸大汉脾气暴躁，不停地用关中话叫骂，指责房价太贵，实乃一家黑店，并且嚷嚷说，在陕西境内，他们锦衣卫的走到哪里，都得给面子，从来没有付过房钱。
  另外两个说四川话的同伴不停地劝，其中一个跑去换了银子，回来付了房钱。
  那方脸大汉余怒未消，用手指着柜台里的女小二，扬言让她等着，明天一定让东家跪着把房费退回来。
  柜台里的女小二，胆子倒是不小，表情麻木地看着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只有米中空连连摇头。

  这些地方上的同僚，时时飞扬跋扈，处处吃拿卡要，  根本不懂得收敛才是为官之道。
  午饭后，田选请米中空一行人来到茶楼喝茶。
  他们坐在二楼大厅，敞亮的大玻璃窗，正对着黑龙河。
  河面不宽，但流速甚急，在阳光照耀下，散射出五彩的光芒。
  河边柳树已经绿了，万千枝条迎着风，统一朝着下游摆去。
  树下安置一排长椅，都有钓鱼人坐在上面。
  邻座的一伙应该都是生意人，似乎都喝了酒，正围着一个黑胖子吹牛说笑。
  那黑胖子的一句话，引起了田选的注意：
  “不是我老华不耿直，实在是晚餐要请王总裁喝酒，
  中午绝不能多喝。“
  有人问他：
  “哪个王总裁？”
  有人替老华回答：
  “哪里还有第二个王总裁？
  不就是华阳集团的王启年总裁嘛。“
  马上有人起哄道：
  “老华得请客！
  我等想见王总裁一面，那是颇为不易，
  你老华能请到王总裁喝酒，看来今年还要发更大的财。“
  黑胖子摆摆手，矜持的一笑：
  “发什么财啊，我就是个卖煤炭的，
  跟着王总裁喝点汤罢了。
  我老华跟你们不同，与王总裁早多少年就认识了。
  那时，他还只是开矿山，每年赚到的银子，顶多和我现在差不多，
  不想这才两年功夫，他老人家就跟着蓝总裁搞起来这个华阳集团，
  乖乖！
  你们猜猜，人家华阳集团，一年下来，能赚多少银子？“
  原来这伙人都是华阳集团的供货商，经常在此地往来，对于华阳集团的业务颇为熟悉，倒是让田选和米中空一行人听到了不少隐秘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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