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赐寻篇】怀抱与沐浴

段封早跑到穆赐身边急得团团转，跪着的人身上哪哪儿都是伤口，他眼里噙着泪花抓耳挠腮半天，想搀扶没处落手。

        韩寻走过来，弯腰对穆赐道，“你住在哪座院子，我送你回去吧？”

        穆赐摇头，习惯性拒绝，“不必了，我自己……”

        撑了一下地面想站起来，可是三十多道剑伤哪里是正常人承受的住的，伤口一经撕扯传出剧痛，控制不住往前栽倒。

        韩寻伸手将人揽住，听见对方隐忍的闷哼，叹气道一声“得罪了”，双手一展将他打横抱起。

        “！！！”穆赐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抱过，比起这种姿势，他宁愿爬着回去，挣了两下，身上又是阵阵疼痛，“大公子！你不必如此！放我下来！！！”

        韩寻轻笑，臂弯紧了紧，迈开腿往前走，“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会有别人知道，再说现在情况特殊，穆公子就委屈一下吧。”

        段封在前面引路，回过头连声附和，“就是就是！穆大哥你受了那么多伤，不管是背还是扶都不方便，还是这样好，走的又快又不疼，你就让大公子抱一会儿嘛！”

        穆赐拗不过两人，这种姿势又实在是别扭的紧，只好闭上眼睛，脑袋埋在韩寻肩头不说话了。

        另外两人都受了伤，韩寻回了趟自己屋子，翻出一堆药粉灵丹。再来到穆赐的寝居，屏风后面穆赐在清洗伤口，床榻上段封胡乱躺着已经睡着了。

        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韩寻不忍心把段封叫醒，将他手脚挪好盖上被子，打算等明天人醒了再帮他上药。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微闷哼，韩寻叫了声“穆公子”，无人应答。穆赐有伤在身腿脚不便，韩寻担心他出什么意外，于是走过去查看。

        穆赐靠在浴桶旁，身后热水白雾缭绕，脚边扔着血红破烂的外袍，而他满头冷汗，叼着衣领将里衣掀开。那件里衣浸了血，大片大片与血肉粘连，每开撕一点就会带下零星肉屑。

        对此时的穆赐来说，脱衣服堪比受刑，然而，都这样了，他依然咬着牙不哭不叫，韩寻油然生出敬佩，又感到有些心酸。

        韩寻到桌边拿了剪刀，回到屏风后，轻轻捏住穆赐衣领，上手帮他处理衣料。

        穆赐抬手推他，“不必了，大公子，我自己可以弄好。”

        韩寻怕拉扯间误伤到他，收起剪刀，另一只手却抓着衣领不放，“穆公子，我们总共见了两次面，而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对我说你要自己来了。或许你以前习惯独来独往，什么事都自己做、自己承担，但是，某些特殊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试着可以依赖一下别人？比如现在，你明知我帮你会比你自己动手好受很多，为什么非要拒绝我？”

        实际上穆赐只是不习惯别人对他这么好，几乎有些坐立不安，“我……不想麻烦你。”

        韩寻笑了笑，“我不觉得麻烦啊，我主动愿意帮你的，怎么会觉得麻烦。”

        穆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沉默。于是韩寻耐心将他身上多余衣料剪掉，粘进肉里的地方就用手指一点一点弄出来。

        两人挨得很近，比段封为穆赐擦嘴角的时候还要近，近到穆赐的呼吸就轻拂在韩寻的额头上，他稍稍垂眼，就能看清对方两扇浓长微翘的眼睫。

        被人关心、被人温柔对待的感觉，实在让穆赐手足无措，但同时，他发现他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不由自主的想要留住这种温柔。

        清理干净伤口的布料，韩寻扶着穆赐进了浴桶。

        捕猎百年妖兽时，穆赐尚且镇定自若指挥有度，然而，他此刻浑身光裸坐在浴桶里，仿佛变成一个七岁小孩儿，呆呆愣愣乖乖巧巧，听话的任由韩寻为他擦洗。几番欲言又止，白皙俊美的脸透出些微粉色，终究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韩寻从他肩头淋下一捧水，小心擦去伤口附近的血污，一见他皱眉就放轻动作，“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穆赐终于找到事情转移注意力，点头道，“你问。”

        韩寻道，“方才在树林里，如果我不出现，你会一直让韩觉的人对你出剑，直到他喊停为止吗？”

        穆赐没有犹豫，“会。”

        “……”韩寻动作一顿，“那如果，他一直不叫停呢？你打算放任他将你砍死，也不还手？”

        穆赐道，“他不会让我死。因为，门主不会让我死。”

        穆赐是难得的修道奇才，天赋过人又勤学苦练，多年来韩治将他作为一把利剑培养。

        他以后用到这把剑的时候还多，不会轻易让自己的武器折去，韩觉叫嚷得再嚣张，这种底线还是清楚的。

        韩寻道，“就算不死，他要是将你打伤打残，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你也不会反抗吗？”

        穆赐转头看他，朦胧水汽氲氤，彼此的面目变得模糊，“大公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答案是不会。如果我反抗，只会招来日后加倍的祸端，还可能牵连到身边的人，今天段封胸口那一剑，你也看到了。如果忍气吞声，让韩觉一次性发泄够了，就可以换来后面一段时间的安宁，那为什么还要反抗折腾？”

        穆赐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就算他修为强于韩觉千倍万倍，对方背后有一个做门主的爹撑腰，一句话就能决定穆赐的去留甚至死活，而穆赐只有他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他除了隐忍，还能怎么办。

        韩寻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只好不再说话，专心为穆赐擦拭伤处。

        洗完澡后，韩寻顺手为他穿上崭新里衣。

        穆赐想说这种事可以自己来，转念记起方才韩寻说的已经听到三次自己来这种话，唇齿间话音一转，他道，“五日后……”

        韩寻抬头，手指翻转将对方腰侧的系带打好结，“什么？”

        穆赐大概从没邀请过别人，移开目光，神情有些别扭，“五日后，段封要下山探望他娘亲，叫我陪他一起去，我已经请好了十日的假，你，你要不要……”

        韩寻懂了他的意思，方才的沉郁一扫而空，展颜微笑道，“好啊，最近门内事务不多，正好和你们一道出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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