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比起嫉妒他怨恨他，裴寄更想保护他

裴崇生前，作为灵药的交换，在硕华门内给了白衣人很大权威。他死后，白衣人直接掠过裴然，扶持裴寄上位，让他做了新的门主。

        裴寄曾经问他为什么选自己，白衣人似乎认真想了想，然后给出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大概因为看你比较顺眼吧。”

        裴寄掌权后，处理完宗门内一些交接事宜，立即将苍流音与夏离渡请了过来，拿出几张被火烧过的残页。

        “这是裴崇之前藏下来残卷，我猜大概对你们有用，所以送给你们。”

        裴寄将残卷递给苍流音，又郑重行了一礼，“感谢当初二位跳下斗兽场，对我的救命之恩。”

        苍流音与夏离渡走后，裴寄折身返回，看见一个人从回廊处迎面向他走来，扬手将两张图纸甩在他脸上。

        来人正是何月，至于那两张图纸——

        裴寄将飘到地上的纸捡起来，一张是前几日善后的弟子，临摹废墟上的法阵画出来的，另一张墨迹更加陈旧，画的也更加细致精密。

        不过，两张图纸所绘阵法分毫不差。

        何月神情倨傲，像是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冷声道，“这两张图纸，一张是废墟地上的阵法，一张是伺候你起居的侍从，从你换下的衣服中找到的。几日前蜘蛛动乱，分明是你在幕后捣鬼，我看门主之死，就是你精心设计为了夺走他的位置！”

        裴寄将两张纸展开，看了一会儿后随手撕掉，抬眼漠然盯着何月，“你说的没错，阵法是我画的，裴崇是我引过去的。但是，那又怎样？”

        他冷冷一笑，“就算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你觉得仅凭一面之词，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么？或者，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你永远闭嘴，”

        对方投过来的目光太过阴鸷，何月下意识觉得，杀人灭口这种事，面前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少年并不是做不出来。

        她后退一步，勉强维持住镇定，“你不敢动我，你要是对我做出什么事，然儿会恨你一辈子！”

        何月赌对了一点，裴然的确是裴寄的死穴。他脸色一沉，上前两步抬手掐住了何月的脖子，“你跟裴然说了什么？”

        何月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裴寄又比她高出许多，手上用劲掐的她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裴寄稍微松开一些，她才掰扯捏喉咙上的手，声音嘶哑道，“我不过把……你害死裴崇的事告诉了他！你既想踩掉裴崇做门主，又想要然儿像从前那样喜欢你，你觉得世上有如此便宜的事吗？”

        她神情如此狼狈，说的话却满含讥讽。裴寄手掌紧了紧，几乎要真的将她掐死，但何月两眼翻白快要断气时，他又骤然松手将人扔在地上。

        裴寄步履如风离开此处，穿过几个院子后来到裴然的卧房，却见几名弟子围在外面面面相觑，见他来了如获救星。

        裴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开，走进屋内，却见所有摆件能摔的都摔得七零八碎，不能摔的也都东倒西歪。

        裴然坐在一片狼藉之中，腿上被碎瓷片割破几道口子，见裴寄进来，眼睛更红了，抓起手边一个砚台就往他面前砸去，“你滚！你是坏人！你滚出去！”

        裴崇虽然作恶多端，一辈子也未见得做过几件好事，但他从未亏待过裴然，甚至对其疼爱有加。对裴然来说，裴崇只是他的好父亲。

        砚台砸在裴寄胸口，淡青色道袍晕开大片墨渍。

        裴寄低头看了眼滚落的砚台，转身出了屋子，对门口守着的几名弟子道，“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其余的不管，他什么时候不闹了肯听话了，再来告知我。”

        裴然现在不过七岁，处于裴崇和何月的保护之下，无论怎么跟他解释，他都很难明白裴寄的处境。

        裴寄的父亲是裴崇的弟弟，从这层关系上来说，裴崇是他的叔叔。在中原游历的父亲遇见了出生在烟雨小镇的母亲，两人一见倾心下有了裴寄。

        后来父亲被仇家追杀身死，母亲出生青楼无依无靠，只好带着年仅九岁的裴寄，以及父亲留下的信物，跋涉千里来到硕华门投靠裴崇。

        裴崇接纳了母子，却垂涎裴寄母亲美色，强行将她抢来做了小妾。母亲生下裴然后，郁郁寡欢不久就病死。

        裴崇虽然厌恶裴寄，却十分宠爱裴然。

        裴然几个月大就养在正房何月名下，刚开始何月虽不喜欢这个妾室所生之子，后来见裴然冰雪可爱又肯亲近自己，也就对他渐渐好起来。

        再后来何月的亲儿子裴放死了，何月更加在意裴然，心里盘算日后裴然做了门主，她也可以在安享晚年衣食无忧。

        同一个母亲所生，裴寄与裴然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裴寄母亲对父亲情根深种念念不忘，裴崇不甘心，于是看裴寄也格外不顺眼。何月记恨当初裴寄母亲得到裴崇宠爱，对裴寄更加厌恶，每每默许门中弟子对他欺凌侮辱。

        裴寄在这硕华门中，混得连个普通弟子都不如。

        他也曾嫉妒过裴然，怨恨上天不公，让同根而生的两人有如此云泥之别。

        然而，每一次他被人殴打之后，看见裴然跑上来捧住他的脸问他疼不疼，奶声奶气叫他裴哥哥，裴寄心里那根刺，忽然就松软了下来。

        他想，毕竟，裴然与他血脉相连，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珍宝。

        比起嫉妒他怨恨他，其实，裴寄更想像一个兄长那样保护他。

        裴寄遭遇的坎坷和不公，没人会听没人能懂，就连裴然也不能。

        然而，裴然终有一天会长大。裴寄心想，或许到时候他会明白自己今日的处境，也会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送裴崇去死。

        但愿他会理解吧。

        苍流音拿着裴寄给的残卷，与夏离渡一起到了山顶废墟，在这个埋藏了无数尸骨的地方蹲下察看。

        将阵法看了个大概，苍流音捻着纸页边上的焦黑，低吟道，“之前我以为，神秘人帮裴崇杀童玖族人，是为了与他交换某些东西。现在看来，好像不光是这样啊。”

        夏离渡将他手中残页抽走，仔细看了看，“怎么说？”

        苍流音道，“阿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东西，叫做养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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