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师尊，你要选他，不选我？”

葡萄突然想到什么，往袖子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只银灰色剑穗，穗子上方绣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蜘蛛，“道长哥哥，这是我在街上逛的时候瞧见的东西，摊主说挂在剑上很好看，我记得道长哥哥有一把剑，所以买来送给你！”

        柯游接过，当着葡萄的面将剑穗系在剑柄上。不得不说，穗子的颜色与他的剑鞘道袍倒是很相配，只不过——

        柯游托住中间那只蜘蛛绣样，这东西看起来绣工实在不怎么样，想来是一个劣品卖不出去，被摊主拿来哄小孩骗钱。

        然而这好歹是葡萄的心意，他捏住剑穗顺了顺，只道，“谢谢，我很喜欢这个。”

        葡萄又依依不舍跟他道别许久，直到柯游走得远了，他才转身折返回去，在一棵树下停住，对上面的人喊道，“姐姐，你做的那个剑穗，道长哥哥说他很喜欢！”

        童玖坐在树枝上，注视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哼道，“还用他说？不过，算他有点眼光。”

        葡萄扒拉树干想爬上来，童玖却翻身而下，抽出腰间鼓槌，击鼓唤来藏匿在附近的蜘蛛，捞起葡萄跳到坐骑背上，“行了，该死的死了，该走的走了，咱们也该回家了，今晚杀只鸡给你做好吃的。”

        葡萄坐在童玖身前，开心地蹦了两下，转瞬又试探道，“道长哥哥还没走远呢，要不然我去把他叫回来，吃了鸡再走好不好？”

        童玖一愣，沉默片刻后，摸了摸身下蜘蛛的软毛，“他应该不想和我们一起吃饭。”

        葡萄连忙嚷道，“想的想的！道长哥哥肯定想！我这就去追他！”

        说着当真要翻身跳下去，被童玖拽住后领拉回来，“算了，走都走了，还追什么追。他和我们不是一道的人。”

        童玖扭头往后看去，小路被树林掩映，已经看不到那抹灰色的影子。

        她发呆般注视良久，随后不再留恋，抱紧葡萄让蜘蛛在小径上狂奔，将那人离开的景象甩在身后，像是对过去五年混乱情绪的告别。

        “走吧，葡萄，就算只剩我们两个，也可以过的很好。”

        柯游走了没多久，苍流音还没从“师尊可能没死”这个消息里晃过神，耳朵里突然炸开一声惊叫。

        “你你你你你！你们两个，光天化日，当着我们家仙尊的面干嘛呢？简直有伤风化！”

        苍流音被吓得回了神，扭头看去，原来是明玉跟在苏景凌身后走了过来。

        明玉一只手抱着一水，一只手指着他和夏离渡，满脸震惊加嫌弃。苏景凌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方才柯游离开之后，苍流音心里乱作一团，恰好夏离渡就在身边。他下意识埋进对方怀里，脸贴在那人胸口，找到安全感了，再自顾自晃神想事情。

        苍流音发了许久的呆，夏离渡顺势抱着他，也不出声提醒，只是用手指不紧不慢梳理他脸侧长发，留时间让他自己缓过神。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拥抱的姿势，直到苏景凌和明玉上来，看见这暧昧难言的一幕，明玉率先忍不住叫了出来。

        苍流音这时才发觉，自己与夏离渡抱得过于久了，往后面退开半步，对两人道，“方才柯大哥过来跟我们告别，现在你们不会也是来告别的吧？”

        苏景凌点头，应道，“嗯，但也不完全是。”

        与夏离渡对视一眼，他又转向苍流音，“我过来，是想接你一起回临澜门。”

        夏离渡蹙眉，目光骤然变得锋利，冷冷扫向苏景凌，抬袖握住苍流音一只手。

        苍流音心中一跳，说起来，按照复活后的时间算，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过临澜门。

        其实他还真想回去看看，只不过那是苏景凌的地盘，若是要回去，必然不能带上夏离渡。

        夏离渡与苏景凌都没有说话，各自凝视他，等待他做出决定，倒是明玉耐不住了先嚷起来，“我们家仙尊亲自邀请你，你怎么还犹豫上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苏景凌轻声呵斥，“明玉。”

        明玉撅嘴不说话了，苏景凌看着苍流音，又问了一遍，“师尊，跟我走吗？”

        四周静了一瞬，明玉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咋咋呼呼又叫了起来，“门主，你刚刚叫他什么？”

        苏景凌和夏离渡都目不转睛盯着苍流音，四周隐约透出几分剑拔弩张。

        苍流音就算在感情上非常迟钝，此时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趁机调笑一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对明玉道，“小朋友，你家门主叫我师尊，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师祖？”

        然而，他这番说辞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缓和的效果，该紧绷的两人仍然紧绷，就连明玉都瞪着他说不出话。

        让人窒息的僵持中，夏离渡率先握紧苍流音的手，带着他往山下走去，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师尊，别理他们，我们离开这儿。”

        苍流音被拽着往前走，回头一看，苏景凌沉默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身后站着明玉，明玉怀里抱着一水。

        在他的记忆里，前世似乎有很多次，当他转身离开时，回头看去，总会见到苏景凌像现在这样站着，不会追上来也不会率先离去，形单影只孑然一身，抬头远远的望着他。

        只要有夏离渡在旁边，他似乎永远是被苍流音遗弃的那一个。

        苍流音站住脚停了下来，夏离渡身体一僵，右手却将他握的越发紧。

        他从对方掌心抽离，快要脱落时，又被那人再次攥紧。

        夏离渡低头看他，脸色冷凝。

        苍流音重生之后，见到的夏离渡永远都是气定神闲，此时却发觉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夏离渡道，“师尊，你要跟他走？”

        对方抓的太用力，苍流音抽不出手，干脆不抽了，“对。”

        夏离渡挑唇笑了笑，语气带了点自嘲，“你要选他，不选我？”

        “……”苍流音低声道，“我以前选过你的。”

        夏离渡一愣，无言片刻，缓缓松开了手，目送对方转身走向苏景凌。

        前世，苍流音的确是选过他的。不仅如此，应该说，苍流音从来都只会选他。

        可是，苍流音主动留在他身边之后，夏离渡对他做过什么事？

        总之，非常混账非常过分，很深很深的伤害了他。

        废墟中三人用遁空术离开，良久之后，夏离渡闭了闭眼，右眼眼角那滴泪痣瞬间鲜红如血，散发出夺人心魄的瑰色。

        他脑中剧痛，一只手捂在脸上，修长指节间溢出红黑色微光。

        再睁眼时，左侧眉骨处出现一道裂痕，从上至下蜿蜒伸展，逐渐扩散到大半张脸，红光如同活体在裂缝间游荡进出，整个人鬼魅般阴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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