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回来了。”

        吃完冰淇淋的温芷夕回到家，旋开家门的锁匙，在玄关处喊了一声。

        “夕夕回来啦？”

        在厨房的温母听到开门声，赶紧放下手里的勺子擦了擦手，走过去十分期待地问道：

        “开学第一天怎么样？高一的温芷夕同学。”

        “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

        温芷夕漫不经心地回答。

        黎晓淑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穿着“长誉红”格纹百褶校服裙、系着同花色蝴蝶结领结的女儿。

        “高中的校服更好看了。不瞒你说，我当年一心想让你上长附，就是相中了他们的校服，这才是青春的样子嘛。”

        江林市其他学校的校服依然是宽松老派的运动衣裤，只有高举“素质教育”大旗的长誉附中是改革过的制服款式，采用了长誉大学校色深红色的格纹，被大家简称为“长誉红”。再加上长附的成绩本来就是全省数一数二，穿着长附的校服走在路上，总是会招来人们羡慕的目光。

        温芷夕俯身换好拖鞋，一抬头看到母亲身上穿着的围裙，充满怀疑地踮着脚向厨房望了望：

        “不会吧？你今天亲自下厨啊？”

        “对啊，为了庆祝你升入高中。怎么样，我还特意新买的围裙，好看吗？”

        她叉着腰摆了个pose，还在原地转了一圈，一副等待夸赞的享受表情。

        四十多岁的黎晓淑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爱打扮赶时髦，是美容院的忠实顾客。一张标致的瓜子脸上淡妆恰到好处，头发也总是最流行的款式。女儿的一双杏眼正是遗传了妈妈，两个人走在街上时还会被认成姐妹。

        看看她身上的荷叶边米色围裙，温芷夕无奈地笑了：

        “说吧，是不是徐姨请假了？”

        被戳破的温母丢失了大半的兴致，眼皮也耷拉了下来：

        “她儿子生病没人照顾，就先回老家了，所以这几天你和你爸只能吃我做的饭了。不过你爸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

        温芷夕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

        “妈，锅里怎么冒烟了啊？是不是又糊了？”

        “糟了，我还炖着牛肉呢，给忘了……”经女儿提醒，黎晓淑一拍脑门，赶紧跑回厨房关火。

        “你？炖牛肉？”

        她不可置信地瞧了一眼烟雾缭绕的锅。

        如果说美貌是上帝给黎晓淑打开的窗，那么做饭就是她被紧紧锁住的那扇门。经过多次的炸厨房科学实验和黑暗料理研发，温父和温芷夕一致决定绝对不能再让她做出伤害厨房和家庭关系和谐的事了。

        看着母亲在厨房手忙脚乱关火却又被呛得咳嗽的样子，温芷夕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

        “别为难自己了，黎女士。”

        她蹲下来，从橱柜下层的内侧角落掏出了两盒方便面。

        “好啊，你还敢在家藏垃圾食品，不怕你爸说你？”

        黎晓淑一只手还举着锅铲，讶异地说。

        平时温兴茂是从不允许女儿吃垃圾食品的，无论薯片还是可乐，如果被抓到，总是免不了一顿批评。

        “哎呀，有备无患嘛。吃不吃？”

        “吃。你去烧点水。”

        但好在黎晓淑和温芷夕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温母立即把手里的锅铲扔进了洗碗池。

        -

        另一边，程意家饭厅。

        “你怎么没和夕夕一起回来啊？”程父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

        “我可问她了，是她说要自己走的。”

        程意眼皮也没抬，迅速撇清自己。

        程母陶珍对他的态度不是很满意：“高中就要上晚自习了，以后天黑人家女孩子自己回来多不安全，反正咱们两家就住对面，你们……”

        “知道了知道了。”

        程意快速地扒拉着碗里的饭，随口应付着。

        “唉，你们是直升本部的话，那你们俩又是一班吧？”陶珍放下了手中的碗，好奇地凑近了儿子。

        “嗯。”

        “要我说这俩孩子是真有缘，一直都是一个班。”程雄平笑了，“初中那会儿我都差点怀疑是老温找了人……”

        “怎么，以为人家看上你儿子啊？”

        “你怎么还看不上你亲生儿子呢？那么喜欢夕夕啊？”

        “人家女儿又乖又可爱……”

        “我吃完了。”

        程意立刻条件反射般站起，赶紧逃离晚间八卦现场。

        “哎哎，等一下。我多做了些红烧排骨，夕夕最爱吃了，你给他们家送去。”陶珍叫住程意，放下碗筷起身回到厨房。

        程意皱了皱眉：“人家难道会没有饭吃吗？”

        “这是心意，咱们两家谁跟谁啊。”她拿出保鲜盒盛了一些锅里的排骨，又夹了一点小菜，把两只保鲜盒递给儿子。

        程意叹了口气，只好端着饭盒走出了门。

        毕竟就住在斜对面，程意几步便来到了温芷夕家门口。

        “叮咚！”

        刚把面泡上门铃就响了，温芷夕和温母面面相觑。

        “不会是你爸回来了吧？”

        黎晓淑颇有些做贼心虚之感。

        “我爸回来怎么可能按门铃？这还没到喝多的点呢。”

        温芷夕一边理智地反驳，一边拿出两只盘子把面盒扣上，双眼突然冒出了光芒：

        “不会是徐姨回来了吧？”

        她赶紧兴奋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

        “怎么是你啊？”

        看到程意的脸，温芷夕有些失望。

        “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啊？”程意歪着头品了品她的表情，扬起了语调，“那我还是带着红烧排骨和我妈的招牌酱菜回……”

        说着转身就要走。

        “且慢！”

        温芷夕一把抓住了他抱着保温盒的胳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半透明盖子里隐约露出的排骨光泽：“少侠留步，有事咱们进屋慢慢说。”

        “谁啊夕夕？”黎晓淑在餐厅里喊了一声。

        “是程意。”

        温芷夕高声回复道，同时拽着他往屋里进。

        “哟，那赶紧让小意进来坐啊。”

        程意只好踏进了房子内，把手里的保鲜盒递给温芷夕，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式客用拖鞋穿上。

        “客气什么，还换鞋，直接进来就行了。”

        温芷夕笑得灿烂。

        瞧瞧你这嘴脸，变得可真快。程意撇了撇嘴。

        “阿姨好。”看到温母走了过来，程意赶紧礼貌地微微鞠躬。

        “哎呀客气什么，吃完饭了？随便坐啊小意。”黎晓淑从冰箱里拿出一些水果放到了茶几的水果篮中，顺手收拢了一下旁边的报纸，页面正好翻开在温兴茂的专栏报道。

        温芷夕迫不及待地已经打开了保温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有肉，还是热的。”

        “你们就吃这个啊？”

        程意走到餐桌旁边，看了看两碗某师傅做的红烧牛肉面。

        “嘘！”

        母女二人同时做了一个在嘴边竖起食指的手势。

        “徐姨不在？早知道我就多拿点过来了。”

        程意表示明白，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个“ok”。

        黎晓淑和温芷夕一起坐回到了餐桌旁边，不时地看向程意，嘱咐道：

        “吃点水果小意。回去的时候记得拿点啊，那个圆圆的是百香果，可以做水果茶，很好喝……”

        “哎，我听他们说咱班数学老师是个老魔头，可严了，还特别能拖堂。”

        温芷夕夹了一块排骨，嘴里嘟嘟囔囔地。

        黎晓淑赶紧提醒女儿：“注意礼貌，嘴里嚼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

        你怎么跟我爸越来越像了。

        温芷夕内心吐槽着，把一大口肉咽了下去。

        “是吗？不知道。不过总不能比老董还严吧。”

        程意在沙发上坐下，一边和温芷夕聊着天，一边咬了口苹果。

        -

        一周后的教室。

        温芷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拽开椅子坐下。

        “恭喜恭喜，热烈恭喜，三年复三年，三年何其多……你们俩这同桌时长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吧？”段子扬转过身，看着坐在一起的程意温芷夕两人，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大声鼓掌。

        温芷夕撅着嘴，小声嘀咕着：

        “谁知道琴姐要按开学考的成绩排啊……早知道我就少写一道题好了。”

        “而且谁知道这一不留神，就考了第一啊。”她很快又被成绩单上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第二名，故意炫耀道。

        听到她的话，程意冷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谁考试前学到半夜。”

        “这样啊，那我关灯的时候，你卧室的灯怎么还亮着呢？”

        温芷夕毫不让份。

        程意解释道：“我是睡一半起来去喝了个水……”

        温芷夕还是得意的样子，打断了他：

        “嘁，反正你就是第二。”

        “只差了2分而已。”

        段子扬听他们两个吵架听得头疼，决定趟一趟浑水：“不是，你们俩有必要吗？一个开学考试而已，第一和第二……”

        “有必要。”

        二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段子扬的话。

        “我投降，你们继续。”段子扬缓缓转过身，忍不住暗骂自己道，“都高中了，我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由于总是班级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和家长汇报成绩的时候也不免被比较一番，温芷夕和程意已经习惯了为这2分斤斤计较。

        幼儿园时比谁先穿好衣服下楼，小学比谁的口算更快，初中比谁的轮滑技术更好……也不知道未来还要比些什么？

        虽然幼稚，但这种习惯实在已经几乎融入血液。

        没过一会儿，温芷夕又戳了戳刚转过身去的段子扬，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觉得比我们俩坐一块更奇怪的是，你这个初中总是吊车尾的水平，是怎么和我们坐到一组的？”

        “呵，你可别小瞧我。”段子扬得意地又转了回来，“我向来都是只在重要考试的时候发挥我真正的实力。”

        “哦，懂了。”温芷夕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俗话说就是……”

        “走了狗屎运。”

        程意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书，接话道。

        温芷夕再次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

        “狗屎什么狗屎……”段子扬气得猛锤程意的桌子。

        班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到齐，旁边熟悉的同学们看到两人又坐在一起，也忍不住频频发来贺电。

        -“呀，你们又是同桌啊。”

        -“我坐这儿又要被塞狗粮了。”

        -“我还以为老师会把他们俩拆开……”

        程意和温芷夕此时却默契得很，一同屏蔽掉周围的声音，就当作没听见一样开始翻课本。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

        “当f(x)大于……”

        随着身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温芷夕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唉，都第四年了，这群幼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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