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时间像一条无声的长河，他们两个好不容易跨越数十年的时间得以重逢，如今却又被早已既定的事实隔离在命运的两端。

        林予州知道，从他第一天踏进这里，从他第一眼见到繁音开始，这场离别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只是他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坦白，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不是到了离别的最后一天，那他们度过的每一天，就都是重逢的那天。

        “别”

        林予州茫然的抬头，近乎乞求的看着繁音，眼眶通红：“阿音，别这么对我，别跟我划清关系，别推开我，求你了”

        繁音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抬头，轻声道：“林予州，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们都不是小时候了，有些事，如果注定没有结局，那一开始就是错的。”

        说完，她转过身，“回家吧。”

        那天是繁音在林予州家住的最后一天，第二天的时候王兰芝就出院了，出院后繁音自然而然的回了自己家，而她和林予州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有彼此之间的那点熟悉感。

        时间一转到了十一月份，上半年即将结束，天气渐冷，万物凋零。

        繁音还是每天早上和林予州一起上学，晚上一起放学。

        有些事情看似没有变，但实际早已经面无全非了。

        就比如，繁音总是在刻意的疏远林予州，拒绝他的好。

        他帮她接水，繁音拒绝。

        他等她做值日，繁音拒绝。

        天冷，他把自己的校服借给她挡腿，繁音拒绝。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起初，林予州对她的拒绝只是默不作声，可情绪积压久了会迎来爆发点。

        于是，在某个空无一人的课间，繁音因肚子疼拒绝了林予州所送来的全部好意。

        这次，他彻底爆发。

        “你非得这样是么？”林予州垂眸平静的看着她。

        “不是非得，”繁音声音颤抖，疼痛让她额间布满细汗，“是我们本该如此。”

        “那你让我怎么办！”林予州吼出来，“你明知道，我他妈做不到对你视而不见！”他声音低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颓败感，“繁音，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繁音从臂弯里抬头，勉强对他扯出一抹笑容，她的心在流血，可还是说着伤人的话。

        “林予州，我们最开始相处不是很好么？你看不上我，我瞧不上你，我们犹如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相交，那时候不是很好么？”

        “我们，”繁音指甲用力抠着掌心，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疼痛，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的说出那句话，“再回到那时候不好么？”

        她话说完，林予州笑起来，他的笑带着愁容，带着惨淡，带着繁音从未听过的破碎感，他说，“行，繁音，我如你的愿。”

        说完林予州就走了，他消失了一整天。

        繁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不知道。

        姜彤来问过他，秦扬问过他，李思雅也来问过她。

        繁音心里苦笑，原来在这么多人眼中，她和林予州的关系已经如此要好了么。

        最后，繁音没能撑到晚上放学回家，她太疼了，心疼，肚子疼，眼睛疼，嗓子疼，所有能感觉到痛的地方她都在疼，她疼的崩溃，疼的眼泪不止，疼到晕倒，疼到昏过去。

        她被送回了家，李思雅给了她一天假，让她养好身体在回学校上课。

        第二天，林予州在早上上学的时候没有等到繁音，其实昨晚就听王桂香说了，她说繁音来过一趟，说明天请了假不去学校，让林予州不要等她。

        可林予州还是固执的等了很久，直到上学迟到。

        上完早读，姜彤和秦扬就围了过来，一股脑的把问题全抛了出来。

        “林予州，你昨天去哪儿了啊，也不说一声，谁也找不到你，急死我们了。”

        “哎，林予州你知不知道，昨天音音生病了，都晕倒了。”

        “她今天有好一点吗？说什么时候回来上课了吗？”

        两人喋喋不休，你一句我一句，林予州平静开口，打断他们，“我不知道，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

        “啊？”

        秦扬姜彤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不对劲。

        “有情况。”姜彤小声对秦扬说。

        “你这不废话嘛，看他眼青的，一看就是一晚没睡，肯定有情况啊。”

        “那怎么办啊？”

        “别急，让哥去打探打探。”

        姜彤默默冲他比了个ok，然后对林予州说，“林予州，那什么，问题不大，闹别扭也没事，等音音回来我好好跟她聊聊。”

        林予州拉开凳子，留下一句“不用了”就走了。

        “感觉问题有点棘手哎。”姜彤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是啊，棘手。”

        秦扬是在洗手间找到的林予州，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窗边抽烟。

        “不是戒了么？”秦扬走过去，问他也要了一根。

        “没戒彻底。”林予州淡声说。

        秦扬笑了声，把烟点燃，吸了一口，淡淡开口：“怎么了？”

        “没怎么。”

        “别装，昨天去哪儿了？”

        “没去哪，”林予州吐出烟雾，看着远处平静开口，“出去冷静冷静。”

        “闹别扭了？”

        “没。”

        “别他妈装了你，林予州，男人点行不行？你这一副蔫了吧唧的样给谁看啊！”

        林予州没说话，他把烟熄灭，沉默很久后开口：“秦扬，我心里难受。”

        秦扬皱眉，“你他妈别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她推开我了，她要跟我划清关系，她不接受我对她好了，”林予州看着窗台上的烟灰，苍凉开口，“她放弃我了。”

        秦扬心里重重一跳，他惊讶听到林予州说出“放弃我”这种话，“为什么？理由呢？”

        “因为我要离开。”

        “她知道了？”

        林予州嗯一声。

        “谁告诉她的？”

        “不知道，但是也不重要，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秦扬长叹口气，“我早告诉过你，繁音不是那种看见人就往上扑的小女生，她够冷静，自然也很难动心，你说你明知道要离开，还一个劲儿的去撩拨人家，结果人家动心了，你拍拍屁股说你要走了，这事搁谁身上谁不生气啊。”

        “可我是认真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认真的啊，繁音可能也知道，但有谁又能够冷静下来去细想呢，人家知道的，就是你要离开，而且不知道离开多久，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见，你说说这跟刚谈恋爱就开始异地恋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你这还是异国恋，谁能接受？”

        “我会回来找她。”

        秦扬看林予州这样也很难受，他拍了拍他肩膀，“你去待几年？什么时候走？”

        “高三走，待几年不知道，他定。”

        “他是谁？你爸？”

        “嗯。”

        秦扬啧一声，“林予州，或许你能不能像电视里演的，跟你爸刚一把，不走呢？”

        林予州苦笑一声，“不能。”

        “为什么？”

        “代价很大。”

        在来到这的时间里，林予州不止一次和林忠业对抗过，可每一次林忠业都能拿出林予州的软肋来对付他。

        他威胁他说，林予州，你要是不想让事情太难看，我也不妨亲自过去一趟，但是你要想清楚，你姥姥姥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他还说，你是我儿子，你要走什么路要由我决定，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以后可以考虑放开你。

        林予州怕了，他怕林忠业拿姥姥姥爷来威胁他，他没有亲人了，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已经走了，他不能再自私的，让最爱他的两个人也受到伤害。

        所以他妥协了。

        看他的表情，秦扬知趣的没再多问，他安慰林予州，“林予州，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说不准的，但我觉着，你和繁音的缘分绝对不会就到这，交给时间吧。”

        林予州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可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想给繁音一个保证，告诉她自己会回来，告诉她自己是认真的，告诉她自己是真心的。

        可繁音拒绝了，她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秦扬又说：“找个时间跟繁音说清楚吧，把你能做到的承诺都说给她听，信不信随她，接不接受也随她，等不等你也随她，都告诉她，不要留遗憾。”

        不知林予州听没听进去，秦扬心里长叹一声，心说，感情真他娘的是个麻烦东西，还好自己没有。

        繁音在当天下午就来学校了，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在家待着也会胡思乱想，所以干脆来了学校。

        下午第一节课刚好是体育课，知道他们两个在闹别扭，姜彤没拉着她去篮球场那边，反而远离了那边，不让繁音看到林予州。

        她拉着繁音坐下来，揽住她胳膊，“音音！你昨天可把我吓坏了，今天好些了吗？还难受不？”

        繁音笑了一下，“没事了，都好了。”

        “那你和林予州也好了吗？”

        繁音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我们没事。”

        “繁音！你还拿不拿我当好朋友了，怎么什么事都不说，都要自己扛呢！我很担心你们知不知道！”

        繁音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不知道怎么说。”

        姜彤望着她苍白的脸，有些不忍心问：“你们为什么闹别扭？”

        繁音淡声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他要走了。”

        “走？去哪儿啊？”

        “可能出国吧，具体我不清楚。”

        “什么时候走？”

        繁音摇头，“不知道。”

        “就是为了这个你们才吵架的吗？”

        繁音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一点。

        “音音，其实吧，”姜彤思忖着应该怎么说，“出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那，肯定会回来的啊。”

        繁音轻轻摇头，视线看向篮球场的方向，“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

        “林予州跟我，本来就应该是两条平行线，如果不是小时候认识，那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说一句话，他的家庭、背景、经历以及他本身包括其他的种种都跟我差距太大了，我太平凡，太平平无奇，可他不是，他很耀眼，就算不说话身边也会围着很多人，就像向园说的那样，她可以出国去找林予州，而我只能待在这里。”

        说完，她顿了顿，“我们可能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

        姜彤闻言坐直了身体，很严肃道：“繁音，你有个思想误区，我必须纠正你一下，你说的你和林予州有差距，确实，你们可能在家庭背景等等方面有很大的差距，这个确实不可避免也无法避免，但是你知不知道，感情面前是没有差距的，你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就是你太过在意他了，这种在意让你把自己很自然的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但是，你有没想过，在林予州心里，你又在哪个位置呢？你能确定，在他心里你的位置不是高高在上，难以触及的吗？”

        “所以音音，有些时候感情比很多事情都简单的，你不用管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差距，你只要管你们够不够在意彼此。”

        繁音视线看向远处，比赛结束了，篮球场热闹非凡，她看着，人群中那个穿火红球衣的男生，被人群围在中间，旁边的女生们争先恐后的去给他送水。

        收回视线，思绪被风吹散，接着，她淡淡开口：“可是我做不到平静的看他离开，也不做到接受他一如既往的对我好，我怕我陷的太深，留的回忆太多，到时候不忍心和他说再见。”

        “所以我推开他，远离他，让我这越烧越旺的心动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被熄灭，这样总好过他离开后我漫无天日的活在思念里。“

        “那样太难过了，我撑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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