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郁修和自小稳重，这会儿却有了逗弄小孩子的兴致，玩笑般开口说，“那我偏偏要说不喜欢该怎么办？”

        橙子目光奇怪极了，“你为什么非要欺骗自己？”

        郁修和在她身侧，双臂环抱住她，压制住她的手臂，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掌控在怀里。

        这个姿势让她感觉不舒服。

        橙子在他怀里扭动了两下，郁修和这才察觉到两人异常亲昵的姿势，他微微凝眉，松开手上的力道，正要退开，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橙子直接霸道地将他两条胳膊拉了过来，环在腰间两侧，挪动着小身板往后退，直到能舒舒服服靠在他怀里了，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郁修和哑然失笑，合着是拿他当人肉沙发了啊。

        他自觉一直视白澄为小辈，呵护照拂。他常常能在她身上，看到许多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便忍不住生出几分亲近。

        但亲近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一向淡然处世的郁总变了脸色，流露出些许罕见的不自在，“白澄，”他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我自然喜欢你，但你年纪还小，不明……”不明白在人的感情中，喜欢能被分成好几种不同的类别。

        橙子拍拍他的手，突然发现郁修和的手掌比自己的大上好多，好奇地掰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一对比，差距十分明显。

        “澄澄真是偏心……”她撅起嘴，不满地嘟囔着，就算在梦里，还要让郁叔叔比她大那么多。

        柔软白腻的肌肤与他紧紧贴合，微凉的触感混杂着她身上清甜的淡香，郁修和差点以为自己抱了一块粉嫩可爱的棉花糖。

        他垂眸看着坐在她怀里，抓着他的手掌就玩得不亦乐乎的白澄，她眉眼间，消散不去的清愁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般明媚纯净的天真烂漫，笑靥熠熠，透着宛若孩童不谙世事的稚气。

        郁修和眼神一暗，终于发现了忽略已久的异常。

        “白澄，”他低沉的嗓音轻轻飘进她的耳中，“你多大了？”

        白澄愣了愣，扭头看着他，眼神奇怪之余还带着点点莫名的怜悯，“郁叔叔，我二十了呀，马上就二十一了。”

        她眨了眨眼睛，闪烁着像是兴奋的亮光，“你是失忆了么？”

        郁修和：“……”

        好巧，他刚刚也打算这么问她来着。

        他摇了摇头，温声道：“你醒来以后，性格变了很多。”

        “醒来？”橙子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奇怪了，“我们不是在梦里么？”

        郁修和一时语噎，又觉得好笑，心下骤然间放松了许久。

        只当她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毫无顾忌地显露出了真性子来。

        “这不是梦。”郁修和笑了笑，“你受了伤，被送到医院来了，还记得么？”

        橙子：“医院？”

        她懵懵懂懂地打量着周围白茫茫的一一片，“这就是医院啊。”

        半晌，她悄然收回视线，失落黯然地低下头，“我讨厌医院。”

        “为什么？”郁修和问。

        “因为澄澄讨厌啊。”橙子脱口而出。

        郁修和凝眉，“澄澄是谁？”

        “是……”橙子猛然顿住，她刚才就觉得，郁修和漆黑的瞳孔中，反射出来的人脸很熟悉了，方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她的熟悉感越来越重，还带着一种从未有过、陌生恐慌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她蓦地起身，小手牢牢捧住他的脸，好叫自己能看清楚他的眼睛。

        那是，澄澄啊……

        澄澄怎么会在他的眼睛里？

        眼看着她的脸渐渐凑近，很快，郁修和的视线中，只剩下了她那双清亮璀璨、再美丽珍贵的宝石都不足以比拟的双眸。

        郁修和心跳倏然漏了一拍，令他下意识放轻了将她推开的动作。

        这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

        橙子和郁修和齐刷刷地扭头看去。

        只见病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酷帅桀骜的少年。他身形修长，靠在门框上，有着一头仅仅用眼睛就能看出偏硬的黑色短发，发丝凌乱又不失气势，眉峰凌冽，眉尾斜飞上扬，在加上那双盛气凌人、灼灼宛若骄阳一般的黑眸，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五个字——老子不好惹！

        见两人看过来，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意味极浓的弧度，“不是吧白澄，这里还是医院啊，就这么忍不住跟你未婚夫秀恩爱啊？”

        “我看你状态不错。”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大咧咧地走进来，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就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自杀。”

        橙子眨了眨眼，疑惑地转头看向郁叔叔，“这个爆炸头是谁啊？”

        “！”

        郁修和还没反应，那少年蹭一下蹿了起来，“你说谁爆炸头？！”

        橙子挤眉弄眼，冲他做了个鬼脸，“谁应声就是说谁咯！”

        爆炸头被她的鬼脸给惊到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吃错药了？！”

        “不对，我听说你是割腕啊。”

        “池子晖。”郁修和缓声打断他的话，目色沉沉，带着微微的警告意味。

        “池子灰？”橙子学着他念叨了一句，嫌弃地皱起了细细长长的眉毛，“他的名字好奇怪啊。”

        一点都没有橙子好听。

        “好好的池子为什么会变灰的呢？是不是他太脏，把池子弄黑了？”

        橙子睁着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巴巴地说完，结果把自己给逗笑了，捂着嘴都挡不住扑哧扑哧的笑声。

        这是挑衅吧？

        是挑衅没错了！

        池子晖面色阴沉，指着她咬牙道：“白澄你别跟我装傻！他吃你这一套，对我屁用没有！”

        他冷着一张脸，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一身慑人的气势，面色阴沉，冷漠的眼眸望过来，叫人寒毛直立。

        ——偏偏在场唯二的两个观众并不受用。

        池子晖板着脸对郁修和说，“她这次敢用自杀来吓人，你要是放着不管，迟早就有第二次！”

        “白澄，”他又重新将目光移了过来，对上橙子过于清亮干净的眼眸，微不可见地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把心口忽然冒出来的一丝异样忽略了过去，“你的性命，你自己都不珍惜，还指望谁会心疼你？”

        池子晖冷漠地丢下一句，“没有第二次。”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等。”橙子扬声叫住他，小脸上明媚好看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郁修和这才发现，她有一双跟池子晖极像的眼睛，当里面褪去了温暖的笑意，霎时间冰冷幽深得仿佛悬崖峭壁间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不喜欢你这么跟澄、跟白澄说话！”

        池子晖诧异地转过身来，“你什么毛病？”

        哪有人自称自己的名字啊？？

        橙子好似没有听见，直直望着他，“你一定对她很不好。”她低声喃喃着说，“否则，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她后边半句的音量太低，以至于在她身边的郁修和都没怎么挺清楚。

        他看着橙子怔怔出神的模样，多少有些担心，再看向池子晖时，眼神中就带上了些许冷淡不悦，“还不走？”

        方才还气场全开的池子晖，对上郁修和时，顷刻间就弱了七八分。

        郁修和与池子晖的父亲差不多是同一时代的掌权者，只不过前者是横空出世便一鸣惊人，力挽狂澜于既倒、救家族于将倾的圈内神话，偏偏他十几岁成名的时候，池父刚有了小儿子。

        等同于池家两个儿子是听着郁修和的故事长大的。

        年幼时还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不服气，渐渐长大懂事后，就剩下羞于说出口的崇拜了。

        池子晖倒现在都不明白，郁修和怎么会跟白澄扯在一起。

        他的目光无意识落在白澄身上，她依旧定定望着自己，眼神陌生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好像真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池子晖蓦地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你真不认识我了？失忆？”

        闻言，郁修和转头看过去，语气温和了些：“白澄，你认识他么？”

        橙子看着池子晖，毫无心理压力地摇了摇头，声音清脆而肯定：“不认识！”

        “……你不记得他了？”

        橙子收回视线，冲郁修和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为什么要记得呢？”

        “又不是什么美好的、珍贵的回忆。”

        “就像要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一样，我也把跟他有关的记忆都丢掉了！”

        那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直率，一时间把郁修和跟池子晖都给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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