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想

“去哪？”

        “操场。”

        “现在不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徐志胜不解地问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向他投来了别样的目光。

        徐志胜怕了，用讨好的口吻说着：“行行行，走，走还不成吗？真是的。”

        操场上的人算得上多，大多都是散步似的走在跑道上遛弯儿。沿着跑道外圈加速跑步的是三四个体育生，并列的跑着，旁边还有几名女生正在拍照，有说有笑的。

        徐志胜狐疑的觑了一眼，“你在干嘛？”

        宋陈点进相机，对着西边的方向开始比对。

        “拍照，我妹说她想画夕阳，让我给她拍几张照，好让她比对着画，够详细了吧？”

        “哦哦”，徐志胜笃信不疑的点着头，“我昨天看天气预报时，还以为今天会下雨呢。”

        “老天有它自己的想法，那是区区一个天气预报就能料定的呢。”宋陈将拍摄的区域放大，使其只拍到远处的光景，而不拍到人。

        徐志胜也从兜里掏出手机，慢慢悠悠地开机，“今天的夕阳的确挺美的。”

        宋陈点了快捷键，手机上原带的声音，随着近似相机的“咔嚓”声，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就被存到了手机里。

        “我还记的老李让咱写篇写景的作文，结果皮也没写成，小学生的文笔都比咱写得好的多的多！”

        “别用咱，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徐志胜理直气壮的回怼道：“你他妈的拍照技术就好啦？切，还说我。”

        宋陈压根不想搭理他。

        宋陈将刚拍好的那张照片删了，又重新对着西边比对着。这次并没有将人从相框里移出去，再嘈杂的闹声也被快门键按下的那一刻所定格了。

        紧接着，照片存在图库里，一切又恢复了熙攘一般。

        夏程明靠在一棵树上，一只胳膊撑起另一只胳膊，手里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的看。

        “切，没劲。”徐志胜胡乱的拍了几张后也就作罢了，转过身又向着夏程明走去了。

        “诶兄弟，你家里有矿吗？”徐志胜不假思索的问道。

        夏程明停下了翻动手机的拇指，抬眸看他，淡淡的说道：“没有。”

        “那你还敢这么打？我听说那两个进医院的之前也没少挨打，好像挺会讹人的。”

        “随便。”

        -

        徐志胜转念又想，同他一样靠在另一棵树上，“朋友，你有什么梦想吗？”

        “赚钱，算吗？”

        “那是目标，梦想就是你将来要做什么。”

        “没有。”

        “要不然我和你说说我的梦想吧？”

        “嗯，你说。”夏程明将手机重新塞进兜里，看着远处的天空，又像是在刻意的注视着一个人。

        “我…其实也没啥梦想……”徐志胜一顿，“我也想的是，将来多赚些钱，好养家糊口，以及照顾好我的爷奶。”

        夏程明认真的倾听着：“然后呢？”

        “然后……没了。也就这么简单。”他面露难色的挠了一下后脑勺。

        他将视线投向一旁身材高大的徐志胜，思索了一阵，才问：“他呢？”

        “谁？”徐志胜愣了一下。

        “宋陈。”

        “他啊，不清楚。我之前也问过，他说他自己也不清楚。”

        夏程明轻“嗯”一声，又将视线重新审视到正在忙着拍照的那人。

        “害，”徐志胜转了话题，“还是和你说说我们学校的那些事吧。”

        夏程明又点了点头，依旧向着正前方注视着。

        宋陈拍了几张夕阳的照片后，又对远处的一棵树起了兴趣，刚摁下快捷键，就有一条消息向他发了过来。

        宋陈顺势点了进去，熟悉的头像熟悉的昵称，正是夏程明的——

        preference：他话好多哦。

        宋陈犹疑了两秒，在脑海中组成了一段话，指尖在键盘上来回点着。

        无业游民：

        他的正常操作，习惯就好。

        对方秒回了过来：

        不想习惯。

        宋陈无语了，毅然决然的回答：

        要么不搭理他，要么听着。

        preference：哦。

        宋陈刚想退出聊天页面，对方就又开始发问了。

        preference：

        你的梦想是什么？

        宋陈的手指停住了，准确来说，他是被这句话问的愣住了。

        无业游民：

        没梦想。

        随即又发了一个动画表情：【滚】

        preference：哦。

        preference：好吧。

        无业游民：……

        梦想？狗屁的梦想。宋陈在心里骂道。

        宋陈将手机揣在兜里，五味杂成的向着对答如流的两人走去。

        “走了。”

        “这么快就拍好了？”徐志胜疑惑的看着他。

        “的确挺快的，才用了半个小时就拍好了。”夏程明笑着说。

        你不说话能死啊？宋陈心说。

        夏程明被他觑了一眼，随即又恢复了面目表情的脸来。

        徐志胜将手插在裤兜里，同他之前的那作派一般无二，小麦色的面堂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程明，你家在哪啊？”

        夏程明不假思索的答道：“西边。”

        徐志胜：“……”

        宋陈：“……”

        徐志胜看了一下时间，顺理成章同他告别：“行，各奔东西吧！明天好相见。”

        两人走了，此地空留夏程明一人踽踽独行的背影。

        徐志胜本着身高的优势更胜一筹，其次就是夏程明，至于其他的那几个，除了动作生疏以外，还有着总想使绊子的意味。

        尤其是那个“地三鲜”，眼镜一摘就跟摸黑似的，跟他同来的那几个，一个专心打球，一个专心骂人，一个专心想着使绊子。

        “‘三鲜’，你要不还是先下去吧！”脑门儿泛光的人乐呵呵的笑着。

        “滚滚滚，专心打球！”“地三鲜”一边分过神来回嘴，一边准备好了挡球的架势。

        夏程明一个假动作，往反方向虚晃一招，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哐当”一声，进球了。

        “卧槽。”“地三鲜”面上一怔。

        兵不厌诈呗，然后他就被诈了。

        “啥玩意！？”同旁的发出疑问，“这么快就他妈的输了？”

        徐志胜撩起衣服就要擦汗，走到夏程明的旁边，叉着腰问：“咋样？我们哥俩打的不错吧？”

        “我靠，你他妈使诈！”

        “兄弟你别气，这叫兵不厌诈，懂了吧？”徐志胜俨然是在火上浇油。

        对方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子就是不服气，有本事再比一场啊！”

        “比就比！”

        “诶诶诶，天干物燥，别发那么的火气嘛。”“姚总”好生劝道。

        “卧槽？”“地三鲜”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一脸无辜地笑着的黄脸，“’姚锅盖‘你胳膊肘咋往外拐啊？”

        “为了保持场面平衡，我不还被你们推到对面去了吗？”“姚总”收敛了笑意，“所以嘛，我这可算不得就反水了。”

        “傻逼吧你！”

        “欸，还打吗哥们儿？”徐志胜握着球，不耐烦的喊道。

        “打打打”他连声应着。“不过得调下双方的队伍。”

        “怎么调？”

        “把我旁边这货弄走，”他嫌弃的指着旁边的人。“看见那位扣鼻嘎的‘帅哥了吗？把他换你们对你，这傻逼正式下岗。”

        “你们不还三缺一了吗？”

        “让宋哥上呗，有宋哥在，这场肯定能赢！”“地三鲜”用手指着身后正坐在台阶上玩手机的宋陈，一副信誓旦旦的说着。

        “他？”徐志胜惊觉的瞪大了眼睛，“我擦，兄弟，哥劝你还是放弃吧！他不光坑队友，还能给地方送几分呢！”

        抠鼻屎的那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凑到跟前来辩驳说：“这可不一定，宋哥初中的时候，打篮球的话，那可是全校第一的唉，狗看了都得甘拜下风！”

        宋陈：“……”

        离谱。

        “这他妈的是在夸人吗！”“地三鲜”上去就是一巴掌不轻但也不响的往他脑门上拍去。

        夏程明干看着也是看着，脱离了那群快要扎堆唠嗑的一干人等。

        他径直走到宋陈的跟前，杵在那里就跟一杆标枪似的。

        “干啥？”宋陈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他。

        “没事。”夏程明笑了笑，靠在一旁的矮墙上，大理石瓷砖上还有小孩来这里粘贴的粘画。

        宋陈：“……”

        闲的没事你挨老子来干啥？宋陈在心里翻了他一记白眼。

        夏程明确认道：“听他们说，你之前打球很厉害，真的？”

        宋陈回答说：“假的。”

        “看来是真的了。”

        “……”

        “为什么现在不打了呢？”

        “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宋陈挑眉问道。

        夏程明勾唇轻笑，“没。不过这句话，我感到非常的熟悉。”

        呵呵，不熟悉你见鬼？

        宋陈仔细的回想了一番，他不愿意再打球的原因可以有两点：

        1不感兴趣了；

        2个人原因。

        哪个又更能让人信服呢？

        “不感兴趣了。”宋陈索然无味的点了跳转页面，只消几秒，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大堆的推荐购买的商品。

        “这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夏程明严肃的看着他。

        “那就个人原因。”

        “说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行。”

        “你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吗？”

        “没有。”

        “将来想要做什么？”

        “钢厂拧螺丝，或者蓝翔开挖掘机，新东方也不错，爱咋咋滴，关你屁事。”

        宋陈倒没有看他，气不打一出来，全用在了手劲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每一条动态。

        “我是在正经的问你问题。”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怼道：“呵，你在正经的问我，难道我就要正经的回答你吗？”

        noproblem

        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两人陷入了僵局，宋陈反正还没有把手机往回收，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而这也并没有什么好窘迫的。

        “你有什么梦想？”

        “你将来打算要做什么？”

        或者是：

        “我看你长大了一定能出人头地！”

        “这孩子打小就是有福的样，长大了肯定能赚大钱！”

        ……………

        去他的吧！

        无非就是说的客套话罢了，真信就见鬼了。

        他还真就信过一次。

        “丁是丁，卯是卯”，“不可同日而语。”

        他小时候也曾信誓旦旦的站在一众人等面前励志过，想当一名优秀的画家，奈何是个手残党，白砸了几年钱，什么也没学成。

        不说一无是处，可就仅凭着那点成绩，连个三百的分数线都过不了，不进厂不学技术还能干什么呢？

        长大了要当太空人，爷爷奶奶给我最爱的喜之郎？

        开玩笑的。

        大多数人将梦想随意说说，大多数人选择摆烂，大多数人选择背水一战。

        「我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这条道上的人行色匆匆，纵使沿途的风景再过美丽，是名胜古迹，亦或者是夕阳黄昏，美丽的人间呵，都将如走马观花一般，无暇停下匆忙的脚步，去欣赏那所谓的风景。」

        人生中最困难者，莫过于选择的人。——莫尔

        但又莫过于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将清醒的接受迷茫的前景。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明日歌》

        明日比昨日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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