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来自女朋友的早安简讯令冬天都变得不那么难捱。扣上手机盖的佐野万次郎默默减缓这份好心情的随时间消减，与骑上机车奔驰的快乐又不大相似，它并不激荡肆意，反而只是薄薄的一层熨帖盖在心上。

        相比之下远在横滨的源冬一好心情就没能维持太久了，棒球又不可能在室内打，在冬天里应援友校算哪门子极寒噩梦？在冷风里快睁不开眼的冬一用力眨眼，总感觉再不动一动眼珠就要和眼睑黏住了。

        她看不懂棒球规则也无兴趣研究，就直接消极怠工和同学聊天，队伍里多的是相同行径的女学生，最后就连教练都默许了。百濑刚交了男朋友，正是对手机震动音最敏感的时候，最初捕捉到时还以为是自己的，结果循着连续不断高频度的来信提醒看到的却是冬一的口袋。

        百濑说：“冬一，你的手机从刚刚开始就震个不停。”

        “不是需要注意的提醒。”女孩子常用异于寻常的提示音显示某人的不同，比如佳苗的每个男朋友都是钢琴音提醒，其余全是哨声。

        然而来信人想必有着非凡的毅力，正以不得到回信不罢休的精神持续攻击着源冬一的手机收信箱。终于忍无可忍，冬一借去卫生间的空隙简略看了下内容，斟酌自己之后有多少闲暇时间，勉强回了会去赴约消息，终于令对方停止了短信轰炸。我是不是做错决定了，冬一略带犹豫回到队列里还在想，但在最后需要认真应对的鼓点节奏响起时抛之脑后。

        “你真该接受我的建议。”

        鹤蝶是被派来接冬一的，当冬一到达这条街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当然不是出于什么情感因素，只是他气质太与商店街不符了，活像是羊群里混了只猛兽。

        他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也没回答她的话：“今天也麻烦你了。”

        “我不懂，他都有力气刷爆我的收件箱了，怎么还有心情折腾我？！你们不良没有生活吗？还是说《劳工源冬一》这个游戏首发了？”

        嘴上哒哒哒说了一大串，可鹤蝶拍拍机车后座时冬一还是坐了上去，强忍住吐槽的心以及嫌麻烦的心态。对待伊佐那她还是更愿意认为他是真一郎的另一个弟弟，当然，更麻烦的那版。

        当冬一跟在鹤蝶后面进门，伊佐那抱怨了句他们好慢，结果就是冬一砰地把包包到一边，伸手就靠近了他的头。黑川伊佐那本该在察觉有什么靠近他的脑袋时就下意识反击，作为一个合格的武斗派不良，但大脑简直像是有个过滤系统，而冬一则是正正好好按照滤网形状诞生的几何体，随便就进入了安全范围。

        好冰。

        贴上伊佐那额头的手与其说是人体延伸的一部分，更像是从格陵兰岛海水里捞出来的一截枯枝，但贴上仍有发热的额头就显得格外舒适。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与万次郎相处时的耐心有米袋那么大，那么同伊佐那的对话至多也就用上了十分之一。冬一觉得他温度降了很多，现在摸起来只像是出炉五分钟的吐司芯。

        “还行。”

        他刚说完对方立刻抽手，目标是公寓里除了充当冰箱放置地外从未使用过的厨房，而鹤蝶则看着昨天读了一半的杂志。伊佐那只听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冬一就又从厨房探出头：“你家有能切菜的刀吗，没捅过人那种。”

        “……橱柜最上层。”他喉咙沙哑指出这个公寓唯一在他住进来时就存在的菜刀的位置，冬一蹬着水池边才勉强够到内部全是灰尘的橱柜。有总比没有强，她翻出来的碗筷甚至凑不出两个人的份，索性煮没人能失败的白粥，用的是便利店开盖即食的白饭。

        他知道源冬一很擅长料理，那可是专门参加过新娘课程的厨艺，但联想到驱使她学习的源动力，伊佐那表情就变得耐人寻味。佐野真一郎在黑川伊佐那进了少年院后，一旦自己抽不开身就会让冬一替他探视顺便送些伊佐那用得到的东西，顾及日本人特有的礼节，冬一则会带用一次性盒子装好的海苔饭团。

        源冬一端上来的午饭菜色间的关系活像是鱼和自行车，翻译一下，就是毫无关系。

        黑川伊佐那作为掉到海里一度发烧到意识不清的病患，只配喝带蛋花的咸粥，而鹤蝶面前则是碟子装的香肠炒面，冬一的份用碗盛。这便是她在伊佐那家找到的所有餐具，一只盘子，一个碗，外加一口可以直接端上桌子的雪平锅。

        还好我在便利店拿了免洗筷，冬一庆幸地在喝下午茶的时间吃到了迟到的炒面，她快饿虚脱了，也顾不得快掉进碗里的发梢。

        她的长发随动作摇来摇去，于是伊佐那伸出手，动作轻柔连一缕头发被握住冬一都没察觉到，然而神经病就是神经病，他突然收紧掌心施加向下的坠力，源冬一身体随之倾斜并痛呼。

        “你干什么！”

        “碍眼。”

        冬一越是想打掉他的手越是动作混乱，哪里搞得清这人在发什么神经。

        鹤蝶也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试图停下对方的发难，牵连冬一长发的手毫无放松的趋势，只听男人的声音悬于她头顶说：“你不如换个更顺眼的发型。”

        “哈？！你就要说这……好痛！”她努力和那支手拉锯，“松手！伊佐那！”

        男人并没有松手，源冬一迎来的是与理发店里如出一辙的分裂声，直到最后一点沙沙声消失，她重获自由简直不敢相信黑川伊佐那做了什么。

        他手里还攥着一分钟前还属于源冬一的部分，现在它们彻底离开了主体，略带凄惨光景地从他手中垂落。顺发顶往下捋很轻易就摸到骤然消失的那缕，冬一打赌看着肯定很滑稽，在它长回齐平程度前我都要绑起来，她崩溃地一遍遍摸索断处。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剪短吧。”

        始作俑者冷淡道。

        那样更顺眼，这句他没说出口，因为冬一拎起包直接跑出了门，‘砰’地将一切怨气化为摔门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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