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探病

次日一早，屋外的麻雀落在天线上欢快地叽叽喳喳时，鹿绵绵也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手机，六点半，鹿绵绵迷迷糊糊地在脑子里算了算时间，觉得自己去医院探望病号郭大爷起得貌似有点早。不过，她还是忍着困意走进洗手间把自己拾掇了一番。

        鹿绵绵下楼的时候，奶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见她拾掇得整整齐齐地走进厨房，奶奶诧异道：“今天咋起这么早？”

        鹿绵绵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洗手，“吃过早饭我要回一趟县里，我一个朋友住院了，我去看看他。”

        奶奶正在盛粥，听到她的话，抬头看向她，“住院了？严重吗？”

        鹿绵绵擦干手，然后把粥碗和盛放腌萝卜干的碟子端到小饭桌上，回道：“骑车把胳膊摔了，不算严重。”

        奶奶走到饭桌旁坐下，“胳膊摔了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是遭罪哦！你去看他的时候，别忘给人家买点东西。”

        鹿绵绵喝了一口粥，唔哝道：“嗯，我知道了。”想起来早起没看到爷爷的身影，她不禁又问：“奶奶，爷爷又去赶早集了？”

        “前段时间他不一直在雕刻一套木人儿，前两天正好完工，这不今天早早去了集市摆摊。”

        鹿绵绵搅拌着碗里的粥，闻言目光变得有些迷蒙，声音清淡，“如今懂得木雕艺品的人越来越少了，拿到集市上去卖也卖不几个钱。爷爷年纪也大了，这样每天起早去集市也辛苦。您劝劝他，以后他可以拿木雕这项手工活当□□好，没必要每天起早贪黑的去集市或者走村串乡去卖，太辛苦了。”

        奶奶叹了一口气，“我劝过他好多回了，可他不听。他说，他干了一辈子的木雕贩卖工，让他突然闲下来，他不习惯。”

        鹿绵绵似是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奶奶，道：“奶奶，他每个月有给你们按时打钱吗？”

        乍一听到她口中的“他”，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然而当注意到鹿绵绵变得冷漠的目光，奶奶回过神，双眸垂下，目光变得有些浑浊，“有按时打钱，但是那钱我和你爷爷没动。”

        “为啥不动？那钱是他对你们的赡养义务，你们应该拿着，也应该花着。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潇洒自在，撇下你们没人照顾，我都觉得他每个月给你们那两千块都是少的。”

        听她话里的冷和怨，奶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顿平淡的早餐在之后长久的沉默中结束。

        鹿绵绵走到村口的公交站点时，早班车刚刚离开。

        她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恍惚间，鹿绵绵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突然，扣扣提示来了一条消息。她退出小游戏，打开聊天界面，看到“朕的谢美人儿”几个大字时，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哎呀，出门咋忘了跟美人儿说声呢！”

        鹿绵绵看着谢君羿发来的消息：【起了吗？】

        鹿绵绵赶紧劈里啪啦地打字：【起了，美人儿！不过我要很遗憾地跟你说一声，我今天不能陪你啦~我一个朋友住院了，我要去县城看看。哭唧唧~】

        谢君羿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鹿绵绵的消息正好发过来。

        他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看到她的回信，不由得挑了挑眉。

        谢君羿：【你已经出门了？】

        谢宴的小猫崽儿（谢君羿给鹿绵绵的备注）：【嗯嗯~在村口等公交。】

        谢君羿：【等我。】

        谢宴的小猫崽儿：【啊？】

        谢宴：【我去送你。】

        退出聊天页面后，谢君羿拿起衣架上的棒球帽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院子里，谢爷爷正在耍太极，看到他急匆匆地下楼，问道：“你这着急忙慌的，咋啦？”

        谢君羿边回边跑出门口：“我出去一趟！”而后便没了踪影。

        见状，谢爷爷有些不满地嘀咕道：“这孩子！咋越来越不稳重了呢？”

        谢奶奶从厨房出来听到自家老头子的嘀咕声，不免问道：“你嘀咕啥呢？”

        “小宴急忙忙地出了门，也不说干啥去，这孩子回来一趟后感觉变得不稳重了！”

        “我感觉他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人气。你看他以前，沉稳自持，对人总是和和气气的，年纪不大，偏偏故作深沉，不好。”

        谢爷爷不由反驳道：“那样咋不好了？我觉得挺好的，男孩子就该稳重点。”

        谢奶奶听了他的话，瞪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儿，不要十八岁的年龄活得像个九十八的，这是嫌自己活不长呢！人活着，可千万别本末倒置！该疯狂的年纪就要疯狂！难道要等老了，走也走不动了，再去疯狂，你这是嫌自己活得长了啊？！”

        谢爷爷被她一番话说得睁大了眼睛，琢磨了会儿，嘿！老婆子说得还挺在理！

        只见谢爷爷乐颠颠地走到谢奶奶身边，搀着她的手朝厨房走，边走边说：“哈哈哈，老婆子，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那哲学家的气质了！走走走，咱俩好好探讨探讨这个问题，你好好给我说道说道呗。”

        谢奶奶拍了一下谢爷爷的手，嗔道：“瞧你那样儿！”

        村口，鹿绵绵正琢磨着谢君羿的话，没多久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鹿绵绵！”

        鹿绵绵转过身，只见不远处，谢君羿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站在早晨的阳光下，犹如一位身披金光的神仙穿越时空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梧桐树下，鹿绵绵痴痴地看着面前的清隽少年，明媚的笑容里带着一股子傻气，“美人儿，你真来送我了啊！”

        谢君羿挑了挑眉，勾唇笑道：“我从不骗你！吃过早饭了吗？”

        鹿绵绵点点头，“吃过了。你呢？”

        “还没，我刚起床没多久。”

        “看你眼下青黑，昨晚熬夜了？”

        “嗯，跟几个朋友玩游戏到凌晨两点才睡。”

        鹿绵绵诧异，“你竟然熬到半夜？！谢宴，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哦！熬夜对身体不好！”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谢君羿笑着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熬夜了。”

        鹿绵绵拉下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看他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心疼道：“你回去吧，吃完早饭后睡个回笼觉！公交车马上就到了，你不用在这里陪我的。”

        谢君羿捏了捏她手上的软肉，“不用，我陪你到车子来。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来接你。”

        “下午就回来，我回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嗯。”

        晨曦穿过梧桐树叶倾洒而下，光影之间，两人并肩而立，低声细语，一幅岁月静好的光景。

        多年后，鹿绵绵想起这个静谧的早晨，想起梧桐树下那个挺拔清俊的少年，心中泛起微微的甜。

        大约一刻钟后，公交车姗姗而来。

        鹿绵绵抬手挥了挥，公交车停靠在路边。她转身对谢君羿道：“你回去吧，我走啦！”

        谢君羿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俯身把她拥进怀里，埋首在她的颈间，深深嗅了一下，清淡的花香是烙印在他梦里的味道，使他的心一下又一下毫无规律地跳动着。

        鹿绵绵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有些痒。她轻声微笑，抬手轻抚着他清瘦的后背，道：“怎么了？”

        谢君羿抬起眼睛，温润的黑眸幽深如无垠大海，闷声道：“虽然你只离开我半天，但我好像有些舍不得你。”

        鹿绵绵笑出声，“你这么黏我啊？平时怎么没看出来？”

        谢·黏人精·君羿：“平时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啊。”

        鹿绵绵心中温热，“好啦，司机师傅已经急得开始瞪我了！我到县里就给你发消息，看了病人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

        谢君羿放开她，曲起手指蹭了蹭她眼角的泪痣，“好，我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去镇上取前天拍的照片。”

        “嗯，我记得了。”

        “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那我走了。”说完，鹿绵绵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下巴，而后笑着摆了摆手，“拜拜~”

        谢君羿目送她坐上公交车，在夏末初秋的晨光里，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鹿绵绵到城里时差不多十点了，给谢君羿发了条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县人民医院。

        医院门口，鹿绵绵四下瞧了瞧后走进一家最近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斤苹果、两斤葡萄和两斤红提，爽快地付了钱，然后便拎着一大袋水果走进医院。

        住院部，鹿绵绵在等电梯的间歇给凌谷打了个电话。

        鹿绵绵：“凌贱人，郭展在哪间病房？”

        “贱人”称呼一出，就知道鹿绵绵还记着之前凌谷嘴贱讽她查高考成绩那事。

        接通电话的凌谷很惊讶：“鹿姐！你来医院看展哥了？！”

        鹿绵绵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不废话嘛！赶紧的，哪间病房？电梯都下来了！”

        病房里的凌谷激动地看着同样一脸兴奋的郭展，笑道：“哈哈哈，鹿姐，您可真好！不仅人美还心善！展哥在303病房！”

        “ok，挂了！”

        挂断电话，郭展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正在倒水凌谷：“是鹿绵绵那家伙？”

        凌谷笑得一脸傻气地看着郭展：“是的！展哥，果然，在鹿姐眼里你就是最特别的！”说这话的时候，凌谷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小星星。

        他这兴奋的样子感染了郭展，只见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可不！我俩啥关系！”

        凌谷拍马屁：“一对儿的关系，哈哈哈！”

        郭展一个飞毛腿踢过去：“滚边儿去！净胡说八道！”

        两人正闹着，“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了。

        两人循声望过去，只见鹿绵绵提着一大袋东西神色莫名地看着他们。

        见状，郭展忙不迭地拍了拍凌谷，“还不赶紧的，接一下啊！”

        凌谷回过神，愣愣地点头，“对对，得接一下。”说着，他赶忙站起身，从鹿绵绵手里接过东西。

        鹿绵绵淡淡地看着两人，一个狗腿地站在病床边傻笑地盯着她，另一个老神在在地躺着，右手打着石膏，目光热切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块肉骨头，只稍不留神，下一秒就被病床上的某只恶犬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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