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二十一。

        萧也直到萧亦即将出发了，才知道萧亦要上战场。他终于知道了萧亦在忙什么，萧亦原本想问萧亦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他，要等到最后一天——再过两天就放假了。

        可去母星旅行和诛杀虫族女王一比，根本不值得提起，在联盟大义面前，这点私心私情什么也不算。

        萧也只好把自己整理好的材料随便塞到智脑的某个文件夹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陪萧亦准备即将行李。

        可萧亦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整理，于是最后一天依旧抱着萧也看了一晚上的猫和老鼠。

        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欲盖弥彰的平静。

        第二天萧也送走了萧亦。萧亦第一次被这么清淡又沉重的告别，有些不太适应，明明都已经上了飞行器，又跳了下来，站在飞行器底下朝萧也张开双臂。

        萧也站在离飞行器不远的地方，见萧亦跳了下来，先是朝着他走过去，又见他张开了双臂，化走为跑，最后扑到萧亦怀里，把萧亦撞了一个踉跄。

        萧亦轻轻拍了拍萧也的后背，萧也抱的挺紧，时间也不短。

        最后还是萧亦先开口，“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萧也点点头，还是抱着萧亦不撒手。

        萧亦叹了口气，摸了摸萧也的后脑勺，又揉了揉他的后颈，萧也被摸的舒服极了，挂在萧亦身上。

        “你活着我就死不了，不用担心。”萧亦捧起萧也的脸，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萧也这才放开手，看着萧亦上了飞行器，看着飞行器逐渐变小，接着消失在天空。

        萧亦的到来，成为了他的盔甲，是他和世界之间的润滑剂，为他挡下了十六岁痛苦与迷茫，让他自由的野蛮生长。却也成为了他的软肋，成为他想要守护的梦，成为了催他成长的契机。

        二十二。

        萧亦走了，萧也也没有从之前整日学习的状态中脱离。仍是从睁眼学到闭眼，用了两年就学完了哨兵学院所有的课程，成了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毕业哨兵。

        时间是种种巧合与必然联系的催化剂，它像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每个人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各司其职。即使萧亦的出现成为了亚马逊森林中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可时间自会修正他引发的气流，抹平海面上尚未卷起的旋风。

        但人心是无法计算的。萧也依旧在十八岁毕了业，可他的想法却同萧亦毕业时有了巨大的偏差。

        按时间算，萧亦在萧也的生命里也就出现了一个月多一些，在他十几年的生命里算不上久。可按程度算，萧亦在萧也的生命里留下来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笔，贯穿了萧也的躁动的青春期，甚至进入了他的梦境，成为了他昏暗潮湿的梦境里另一个主角。

        萧也在学院里是顶层人物，也有许多哨兵向导男男女女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思。可他在知慕少艾的年纪遇上了太过惊艳的人，从此便只能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了。

        二十三。

        萧也要上战场这件事儿，原本是不被中央同意的。萧亦是萧也的伴生兽，只要萧也活着，萧亦就死不了，不管受了多么严重的伤都死不了。

        可如果萧也死了，那就是一尸两命。

        这意味着，只要萧也活着，联盟就拥有了一个名为萧亦的永动机，而这台永动机的价值联盟已经看到了。自从萧亦走了之后，萧也身边就有了专人保护，萧也的生命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事儿了，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在哨兵学院里就早被禁止了，更何况是想上刀剑无眼的战场。

        哪怕萧父身为元帅，也需要考虑到整个联盟的安全。后来萧亦也知道了这件事儿，那时他在星球上没有天日，也摸不准过了多久。直到知道了这件事儿才回过神来，原来萧也都已经十八岁了。

        最后经过多方考虑，萧也跟着补给船上了萧亦所在的战区。

        二十四。

        因为萧亦已经有过了在这个星球上绞杀虫族的经历，所以这次的绞杀要比上一次少走些弯路。可毕竟早了十几年，科学院还没研发出新型武器，他们只好拿着旧武器同虫族厮杀，死亡率仍然不低。

        萧亦作为指挥，虽然知道这是必要的牺牲，却依然感到了无力。哪怕他曾经杀死过虫族女王，带领着士兵绞杀了这个星球上所有的虫族，但就像玩没存档的游戏，即使完美通关了，一旦重新开始，还是只能再走一次那条鲜血淋漓，由森森白骨铺成的路。

        萧亦的精神力在上一次杀虫族女王的时候受到了重创，日常生活还好，但在上战场指挥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萧亦就不太支撑的住，经常信息素耗尽之后头疼。

        在萧也身边的时候，他也进行了大量的运动，远程指挥也干过，可却从来没有出现信息素耗尽之后头疼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离萧也离的近，通过伴生兽的某种特殊联系补充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信息素相同可以补充。

        因为距离太远了，萧亦只好忍着头疼，同样的，萧也的情绪他也已经不太能接收的到了，只有偶尔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些，隐隐约约，像是镜中花水中月让人摸不真切。

        没想到最明显的，却是在某个深夜里，说是深夜并不准确，天边是天亮之前浓重的黑色。萧亦从睡梦中醒来，一股浓稠的□□突然将他包裹，像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求欢，过了一会儿，一股惊讶懊恼将这欢愉打破，惊讶懊恼之余，还有一些羞耻伴着难言的欢喜。

        萧亦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淡淡的觉得萧也长大了，却没有很清晰的认知。

        萧亦的心太大了，装下了庞大的联盟，装下了无限的宇宙，萧亦的心太小了，装不下自己，也装不下那一个人。这或许是萧家的遗传，官场得意，情场失意。萧父在遇见萧母之前也是如此，可萧母用她独有的温柔强势的撕开了萧父的防线，大张旗鼓的住了进去，直至死亡将他们分离。

        二十五。

        萧亦坐在指挥舱里指挥着士兵同虫族作战，他熟知虫族女王的作战模式，所以总能找出适宜的方案来应对。萧亦收到了萧也会跟着补给船一块来的消息，但这些天的补给船不少，萧亦也不知道萧也会在哪艘船上。

        于是萧亦就亲身体会了一遍墨菲定律。

        虫族大军撤退的方向，正好是萧也所在的那艘补给船所在的方向，萧亦就下令船上所有的士兵立即带着武器下船截堵虫族。不管是哪个指挥官都会做出这个决定，从就近的兵源处派兵截堵虫族，这是最好的选择。

        结果也很好，虫族成功被拦截，援军顺利赶到，双方联手将虫族绞杀，众多士兵受了伤，但由于人数和武器补给的优势，没有士兵死亡。

        这是很胜利的一次战役。直到萧也扛着□□出现在指挥舰上之前，大家都这么认为。

        中央将萧也送到萧亦身边是为了保证双方的安全，萧亦自己的生命还有谁能比他自己更上心呢。可谁能想到萧也到战区第一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派上了战场。

        说没有后怕是假的，全体指挥官都愣住了，看着拐角处的萧也，反倒是萧亦最冷静。扫视了萧也浑身上下，军绿色的军装上粘了许多黑黑绿绿的黏液，右臂上有一道划伤，没有处理，鲜血把军装裂缝处染红。

        两年没见，萧也抽条了不少，发型没变，还是寸头，脸倒还是记忆中瓷娃娃的模样，不过萧亦向来知道自己好看，如今也没多大感触，不过见萧也一身气势渐强，心里暗自点头。

        萧也轻轻放下□□，朝萧亦露出来一个不能再明媚的笑容，一点不像是刚下战场的样子，倒像是小孩儿心心念念的愿望被实现了之后的笑。

        萧亦见了他的笑，一如从前，像是抹平了两年的时光，仿佛昨天他还抱着萧也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

        萧亦心头一软，也笑起来，朝他张开双臂，等着萧也如同之前那样扑到他怀中。

        没想到萧也同时抬起了手，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萧也的这个军礼，划分了过去和现在，他让萧亦意识到他不再是小孩儿了，他满了十八岁，上了战场，成为了一个军人，就像他过去一样，他渴望磨练，期待挑战，逐渐成长，他在尝试肩负自己的责任，努力守卫自己的家园。

        萧亦同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和矛盾，他之前是萧也与世界之间的润滑剂，中和了萧也和世界之间的矛盾，可现在，他成了萧也和世界之间的隔离膜，阻止了萧也融入世界，健康成长。

        他为萧也遮风挡雨的同时，也让萧也不见天日。

        可这一切仿佛不可调和，事关联盟，萧亦不可能放任萧也上战场，即使他知道这是萧也需要的磨炼和挑战，即使他知道这关乎萧也的成长。萧亦不怕死，但在生命之上还有许多东西，家国大义之下，没有人有任性的权利。

        萧亦收回了手，脸上仍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没有丝毫泄露自己的情绪，热情又从容的给萧也介绍指挥舰上的官员。他和萧也的关系的最高级机密，对外宣称萧亦是萧也的远方表兄，其他指挥只知道萧也是中央特派要以元帅级别保护周全的人，对萧亦把他安排成自己的助理，住单人宿舍且紧挨着萧亦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虽然一场战役刚刚落幕，可战场本就是瞬息万变，萧亦身为总指挥自然不可能放下诸多繁忙的事务亲自带领萧也搬进宿舍，熟悉事务，只点了一个温柔随和的指挥官带着他。

        萧亦在指挥中心一直到了深夜才回休息区。虽然是单人宿舍，但毕竟是在战场上，环境自然算不上好，一张床就占了房间的四分之一，床的对面摆着一张长长的桌子，零零散散放着许多数据资料。

        萧亦一进门就扯开了领子，他压制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最后反扑上来，将他淹没。萧亦径直进了浴室，热水迎头淋下，水雾升起，模糊了视线，隔绝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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