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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下)


待到后来,文饮冰对那一晚的印象十分模糊,可能因为哭累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反正最后一个印象,是似乎有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掌心带着温暖的热度,轻柔而不失节奏感地安抚着。

        就如安抚着一只无家可归、徘徊在别人家的家门口,一边在寒冬腊月的北风里瑟瑟发抖,一边又顾忌着什么、不敢走进去的小流浪猫。

        “没事的……”那只手的主人在文饮冰耳畔隐隐约约地叹息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再然后,文小姐就如得到了一个令人安心的保证,仿佛已经预知一觉睡醒后所有不好的、让人身心俱疲的噩运就会尘埃落定般远离她而去。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陷入沉眠。

        一觉睡醒,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一夜的安眠足以让濒临崩溃的情绪恢复过来,睁开眼的瞬间,文饮冰已经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文好汉”从临幸整晚的沙发上翻身爬起,想表演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谁知动作太大,不小心牵动了睡落枕的脖子,疼得文司长龇牙咧嘴,从沙发一骨碌滚到地板上。

        这也罢了,反正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滚上去也不疼,可好死不死的是,书房虚掩着的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梳洗一新、又换了件干净衬衣的沈先生端着早点走了进来。

        这就比较尴尬了。

        文小姐坐在地上,一条腿伸着,另一条腿可怜巴巴地窝在身下,衣服揉得皱皱巴巴,就着这个十分诡异的坐姿,她相当不讲究地用手梳了把头发,破罐子破摔地抬起头,对着沈翊粲然一笑:“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沈翊:“……”

        这位“女汉子”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吗?

        沈先生几乎使出洪荒之力,才勉强在文饮冰面前维持住自己“谦谦君子”的形象,没当着文小姐的面直眉楞眼地说出来。

        他将端来的早餐摆在茶几上,分别是两杯牛奶和两片三明治。这个年代,诸如“三聚氰胺”之类的稀罕物件还没问世,这可是真正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奶香味裹挟在热气中一个劲往脸上扑,不遗余力地挑逗人的口水。

        文饮冰来不及说第二句话,直接捞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末了又咬了口三明治,那是刚烤好的面包片,里面夹了熏肉和煎蛋,还铺了新鲜的黄瓜片和番茄片,配着牛奶咬上一口……文小姐觉得只有一句话能精练概括她此刻的感受。

        只羡吃货不羡仙。

        “好吃!”她冲着沈翊比了个一个世纪后烂大街的剪刀手,完了又有些疑惑,“不过阿清那丫头不是最不喜欢整这些西洋玩意吗,今天是怎么了?转了性?”

        沈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阿清说她母亲病了,请了一周假回去照顾,还是当面跟你说的,不记得了吗?”

        文饮冰:“……”

        确实不记得了。

        这姑娘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话题:“那这早饭谁做的?曼泽吗?”

        她寻思了下,不待沈翊答话,自己先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可能,就她那双驴蹄子,打打杀杀是一把好手,要她下厨……糊了锅底还是小事,万一把厨房炸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沈翊:“……”

        他知道这姑娘嘴巴不饶人,只是没想到她吐槽外人时词锋犀利,掉头插自己人两刀也毫不留情。

        “是我做的,”他温和地说,“随便做了点,也不知味道怎么样,你凑合吃点吧。”

        他话音未落,文饮冰一阵狼吞虎咽,已经把三明治啃完了,连着杯子里的牛奶也喝了个干净,一滴不剩。末了,这姑娘仰靠在沙发里,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十分大言不惭地说:“阿翊,你说你这么贤惠,当男人是不是太可惜了?你要是个妹子,我铁定收了你,跟曼泽一边一个,左拥右抱,真是赛过活神仙。”

        沈先生无言以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堵住这姑娘百无禁忌的嘴。

        他摇摇头,十分轻车熟路地取过干净的换洗衣服,递给文小姐:“快换衣服吧,稍后军政府还有个会,忘了吗?”

        文饮冰先是原地愣了一秒,随即,她跟安了弹簧一样猛地跳起来,一把抢过衣服,一阵风似的刮进里间。

        托陈曼泽超凡脱俗的车技的福,文司长终于卡着点地走进军政府办公厅——事实上,从文饮冰的内心深处来说,她十分不情愿来掺和一脚,因为会议室里坐着的不是薛大帅的心腹幕僚,就是跟了他十多年的军中将领,一水的金星几乎闪瞎人眼。

        站在这帮人中间,文小姐肩章上扛着的两杠三星很是不够看——没自己说话份的场合,这姑娘一向很有分寸,瞅着没人注意,她偷摸溜进墙角,假装自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

        遗憾的是,她不想掺和事,事却不肯放过她。

        整场会议中,文饮冰都很小心地把自己藏在墙角暗影里,一边借着墙壁支撑住自己,一边昏沉沉地打着瞌睡。就在她几乎睡死过去,已经跟周公面对面地打了个招呼时,忽然听到薛烨说:“父亲,我想去一趟奉天。”

        文饮冰:“……”

        等等……这小子说什么?

        她猛地一激灵,瞌睡立马清醒了。

        事实证明,薛少帅并不是心血来潮,顶着满屋子“你是不是傻了”“你脑子里有坑吧”……诸如此类的目光,他依然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如今东三省的赵鼎钧遭遇不测,军政大权都由其子赵子桢一手把控,我想私底下见见这个人,说服他停止内战、撤回军队。”

        薛少帅确实有他的理由,可这个节骨眼上,包括薛大帅在内,只要脑子没短路,都不会同意南四省唯一的继承人去冒这个险。

        别的不说,薛崇山就这么一个儿子,放到北边去,万一姓赵的那小子一个暴起,把人咔嚓了,他找谁说理去?

        不过很显然,薛少帅已经深思熟虑过,任凭在座诸位叽叽喳喳,活像五百只鸭子大合唱一样,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太阳穴快炸了。

        直到这帮人吵累了,他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有饮冰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文饮冰:“……”

        什么情况?她这是躺着也中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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