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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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后继乏力,程循的上限也可预见,程阁老想要的家族显赫到此为止,实在是没有什么比让他亲眼见着自己一手托起的家族逐渐式微更痛快的了,时黎松开紧握的拳头,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的确如此。”
秋闱将近,他在朝堂上做了些无关痛痒的小手脚,暗示考官们今次秋闱会有皇帝亲自选拔学子,恰到好处地示意他们不要妄图抬高任何一位官家子弟的名次与成绩。他只差将莫替程循舞弊,莫给程家示好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只希望他们能识时务一些。
皇帝对他这样的做派不置可否,左右科场舞弊都是大罪,无论是想从试题上做手脚还是想从最终的名次上做手脚。
程阁老颇受文人推崇,朝中更是学生遍地,先瑞亲王的仇不止时黎记下了,皇帝也记得清楚,瑞亲王府的丧事结束后,时黎立即被接入宫中,“皇伯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学着忍耐。”
“可如今,我又的的确确是没有那样好的耐心了。”比起再等上几年,等着程家挣扎着自己败落,他更愿意从后推上一把,帮着他们更快更直接地落入悬崖,跌入深渊。
他渴望看见程家败落,期待这样的事情早些发生,以便他告慰父母之灵。
“小女会帮殿下的。”她握住时黎的手心几乎要被他的体温烫的出汗,将一番出自真心的话说得十分恳切真挚,“无论殿下的对手是谁。”
时黎只允许自己放纵自己十数年来无处宣泄的情感一小会儿的功夫,不过一瞬他便恢复如常。他抽出手来,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覆在她的双手之上,既是安抚又是回应,“好。”
寺中香客不多,静静坐在此处除了偶尔能听见鸟鸣,便不再有别的声响,时黎原本坐得笔直,不知他听见了什么突然起身呵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长青从不远处的小路上转出来,把他身边的绯云都吓了一跳,匆匆跑到自家小姐身边低声解释,“奴婢没听见有人来的声音。”
“他若想躲,从你身后过去你也听不见。”苏琅琅起身看向缓步走来的长青觉得这位副将也很有些意思,若想听墙角躲得那样远恐怕是听不见的,“罗副将寻殿下有事,小女便先告退了。”
“等等,方才说给陆家女找个靠山,靠山来了。”
时黎将薄唇抿成一条微微向下的线,眉心微蹙,也不知是对什么事不大满意,待长青靠近他面上又换了一副表情,看着很是和善也很危险,“教坊司那个陆家女,需得保她一条性命,给她寻个靠山,我瞧着也就你去最合适。”
长青听着这话也知晓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看着很是复杂,看着也不像是为难而是带着些许抗拒,能在时黎面前表现出抗拒的人当是不多,苏琅琅小声问道,“罗副将可是不方便?”
在她看来做靠山这事应当很是简单,不过三不五时去教坊司听个曲,若是不想听曲,两人单独待上一会儿,便是不说话也行的,可她看着长青这模样,倒像是有什么难事。
她上下打量着长青的穿着,除了一身齐整的官服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就连佩刀的刀鞘也都很是寻常。想着或许他是为着银子烦恼,便从手上脱下一对水头与颜色都极好的翡翠镯子。
“出入教坊司还要上下打点,想必花费不少,此事既是小女求殿下的,这花销自然是要小女来出。”她捧住一双镯子,双手送至长青面前,“请罗副将先且拿去打点,待小女回了庄子,再遣人送……”
“罗家是盐商,怕是看不上你这双翡翠镯子。”时黎将她的手挡了回去,让她收好自己的东西,转而对着一言不发的长青问道,“此事很难?”
“殿下分明知晓,属下很是厌恶那些地方。”
“刚巧,本殿很是厌恶被人听墙角。”时黎轻啧一声,显得有些惋惜,“你若能小心一些不被发现,这事本也落不到你身上。”
长青一时语塞,早知道此事一时不慎被时黎发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位殿下处置人的手段一向让人头疼,能云淡风轻地笑着往别人的软肋狠戳,还做出一副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的模样。
若不是他们这群下属实在对苏小姐好奇得紧,非让他来听听这两位说了些什么,他也不至被时黎抓个正着,被丢出去护个什么乐伎。
“杵在此处是等着本殿教你怎么做?”他看着长青站在原处也并非在发愣,而是颇有兴趣地打量苏琅琅,轻咳了一声换了个稍柔和些的语气对身后的人道,“你先回去。”
时黎应下的事,即便不叫长青去做,自然也有旁人来办,苏琅琅原就是准备走的,听了他的吩咐微微屈膝一礼,径直往前边的药王殿去了。
……
岩阳寺的神佛大殿不少,苏琅琅一位位认真跪拜下来用了不少时日,等她拜完原本顶在头上的太阳都已经在慢慢下落,近一半都要掉去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姑娘快些走罢,这山上蛇虫最多。”
不止是蛇虫,还得避开瑞亲王府的法事,方才他见着不少禁卫军在寺中行走,看着像是在催促礼佛的香客快些回到厢房,但瞧见她们两个却都一言不发地躲开了,这约是时黎的意思。
绯云仍旧不觉得这位世子殿下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他是近段时日接触过得各家公子中,看起来最为在乎自家小姐的人。
她心事重重地跟在苏琅琅身后,许久不见回应才又开口,“姑娘今日拜得认真,可是求了什么?”
苏琅琅从前来到岩阳寺,倒也求神拜佛,即便她拜下去的动作再如何看似虔诚,那也只是看似,内里的不耐总不自觉地透露出来,倒是不似今日,一跪一拜都沉下心来,让人一见就觉得她打心里对神佛有了敬畏。
“求了什么说出来便不灵了,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她照旧慢慢在寺中走着,好似一点儿也不着急回厢房,今日时黎的话和她自己应下的话,几乎已经确定将两人绑在一起,不会再有什么变化,还有他今日向自己讨要的东西。
“我前几日绣了一半的香囊可带来了?”
前些日子在国公府见了那两只鹤,回了府她就描好了样子准备绣出来,不过还没戳上几针就放在一边了,按着那纹案绣出来的香囊给时黎用着也不突兀。不过她的行李都是绯云收拾的,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没有刻意提过,也不知绯云有没有带到庄子上。
“自是带了的。”
自从听说要住至秋闱结束,绯云就差将整个清音阁都搬了过来,别说是她这几日碰过的,就连许久没翻过的话本子都收拾了许多带来,“光是姑娘的东西就装了整整一车,夫人见着了还说了奴婢两句,姑娘这就不记得了。”
庄子上原本就是什么都有的,按着主家的习惯,将用惯了的东西备上两套放在庄子上,以防主家临时起意来小住几日,苏夫人的几个陪嫁庄子都是这般准备的,因而苏夫人见着绯云收拾出那样多的东西来直叹气摇头。
幸而也只是说了她两句不会收拾东西,而没有让她将东西重新收拾了再装车,否则她们今日都未必能出京城,“姑娘一年也绣不了两个香囊,怎么想起那个了?”
“姑娘我应下了给时黎一个香囊。”
话刚落地,苏琅琅就感受到了进入寺中以来最长久的寂静,身后的人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不同意她的决定,总之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
苏琅琅想起之前她同绯云说,自己非程循不嫁时,这丫头也是这样的沉默,“是他自己开口同我要的。”
“姑娘觉得瑞亲王世子他……比夫人中意的那些公子都好?”
香囊这样贴身的东西一旦送出去,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若是日后自家小姐又不愿嫁了,而他又拿着香囊到苏家提亲,那便是闹破大天都没法取消婚约的。
绯云这些日子看着也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只是时黎是个身份尊贵又特殊的,总该再好好想想才是。
“我不知他好不好,但我此前同你说过,我对他不止有意,还有别的期待。”她应下时黎时,也没有想过拿他与那些人相比,只是想着他既然这般开口,自己好似也不该拒绝。即便现下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好好地权衡利弊,她权衡之后也是会应下的。
“绯云。”她停下脚步看向这个自己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丫头,“你觉得时黎可信吗?”
“奴婢不知。”小丫头诚实地摇了摇头,时黎看上去不像是会随口哄人高兴的主,也不像是个会帮别人忙的,可他偏偏就帮了苏琅琅,“但奴婢知晓,世子殿下没有骗姑娘的必要。”
时黎不同旁人,苏家于他而言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他既不科考又不准备拉拢人心,礼部尚书于他不过只是同僚而已,因而他若是对苏琅琅有意,应当也只是当真对她这个人有意。
“他的确是没有骗我的必要,可我如今也没有那样好骗,也再赌不起了。”她笑着去按绯云紧皱的眉头,“这是什么要紧的烦心事,值得你这般皱眉,走罢,母亲还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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