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穷到啃地皮

“采蘑菇？”

        林柔也正无聊呢，一听也来劲了。

        “去哪里摘啊？姐姐不是说今天不能出门吗？”

        不对，也没见到庵堂里有种蘑菇啊啊。

        “我说的是：‘不要在庵堂里乱走。’咱们不在庵堂里摘，咱们去后山采去。”

        大雨后放晴，正是那些野生菌菇冒头的时候，这时候去肯定能有收获。

        而她恰好知道。有一味下火又美味的食材，只有在下雨后才会长出来。如此难得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事不宜迟，林舟徊拿了个竹篓，带着林柔出门了。七八岁的孩子真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林柔兴奋的牵着姐姐的手，出门撒欢去了。

        林舟徊带着他，从后门出去。天色还早，比丘尼们才开始做早课，林柔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林柔从后门出去，去了后山。

        才下过雨的后山，雨水冲刷走了植物上的灰尘，空气都比平时新鲜洁净，满山都是新绿。让人不自觉呼吸一口这新雨后的空气。

        林柔这些日子都被拘在庵堂，好容易来到这么开阔的地方，自然撒开腿泡了起来。林舟徊跟在后面，两人顺着石板小路往山上走。

        林柔疯跑了一会儿，撒欢够了，终于累了，这才想起来左右张望：“姐姐，蘑菇在那里啊？我怎么没看见啊？”

        林舟徊笑道：“蘑菇也不是只长在地里的，山里也有啊，你看。”

        林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蓬细小的白色蘑菇长在不远处大树旁，正随着风微微摇动。

        林柔“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是野生蘑菇！

        她跑过去，蹲下，小心翼翼的把这蓬蘑菇拔了起来。

        柔嫩的菌杆被她攥在手里，鲜嫩柔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伸手摸摸了菌伞，凉凉的又有些涩，好新奇的触感。

        她看向林舟徊，林舟徊微笑着将手里的竹篓递了过来，示意她放进来。

        林柔小心的放了进去，忍不住开心的绕着林舟徊打了几个转。以前林母从来不许她去山里，怕她走丢。

        她知道母亲怕她跟姐姐一样，被人拐走，所以从不去没人的地方，春天村里的小姑娘一起去摘野菜，捡蘑菇，她从来没跟去过。

        这是她第一次摸到野生的蘑菇。

        林舟徊笑道：“这不就是菜了吗？中午用这个给你做菜怎么样？”

        林柔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我再去多采一点。啊！这里有好多！”

        ‘

        只见不远处，一截倒下的枯树上，长了一大片蘑菇出来，大大小小的，什么样都有，很是肥厚，看来已经长了一段时间了。

        下雨之后，这些蘑菇就争先恐后的长的更加快了。

        林柔欢快的跑过去，撅着屁股开始摘了起来。

        林舟徊嘱咐林柔，不要摘那些颜色鲜艳的蘑菇，就随她去了。

        她自己却没有去采蘑菇，反而是就地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跟灰灰绿绿的一坨坨的东西。

        一眼望去，地上一大片全是，像极了青苔，却是一粒一粒的。

        林舟徊拿出一个布袋，将捡来的“青苔”单独装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捡了一大堆。

        林柔踢踢踏踏的跑来跑去，很是高兴，这里显然都没什么人来，各种各样的野生菌菇层出不穷，她摘了满手，跑过来往篓子里扔。

        低头一看林舟徊蹲在地上捡“青苔”。

        “姐姐，你捡青苔干什么啊？这又不能吃。”

        林舟徊捡起一朵“青苔”，举到她面前。

        “这不是青苔，这叫地皮菜。这个东西清热降火、滋补明目。治口舌生疮、肿毒最有用了。”

        “娘亲上火上的厉害，吃这个东西正好。

        林柔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青黑青黑的东西，长得好难看啊。

        林舟徊耐心解释道：“你别看它长这样，平常你想吃都吃不到她的。只有下雨之后，才能在山上或草地才能捡到。”

        “所以啊，这个东西也叫雷公菌，要雷公打雷下雨了，她才肯长出来。平时你是见不到她的。”

        林柔听他这样说，果然也感兴趣起来，伸手摸了摸这半透明的绿色的藻类。湿湿滑滑的，果然有点像打湿了的木耳，不过比木耳更柔软。

        但是比起这个林柔还是对肥厚的菌伞更感兴趣，姐妹俩就开始分工合作了。

        雨后各种野物疯长的时候，两人都收获颇丰，不到一个时辰，就捡了半篓。

        林舟徊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喊林柔回去。

        林柔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回跑，没想到跑了两步，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下子摔倒了。

        林舟徊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查看。却没想，到小家伙已经自己撑着地往起爬了。

        林舟徊忙将她抱了起来，看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周围都是泥土，没摔出什么事来。

        林柔皱着脸说：“衣服弄脏了…”

        林舟徊替她拍了拍衣服，柔声说道。

        “人没事就好，衣服脏了就脏了。要是摔伤了怎么办，下次走路要小心点。”

        林柔指着摔倒的地方，说。

        “我看着呢，是有个什么东西把我绊倒的。”

        林舟徊顺着她手指，果然有什么东西凸起来，被落叶盖住了看不清楚。

        她拂开树叶一看，竟然是个竹笋。林舟徊一喜。

        “这是什么呀，姐姐？”

        林柔皱着眉头，看这个黑黑尖尖的东西，好难看。

        “这叫竹笋，一般这个季节还没出土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让你撞见了。”

        “那好吃吗？”林柔也忘记疼了，只记得吃了。

        “你今天有口福了，这是冬笋，最是鲜嫩、口感细腻，炒菜做汤都可鲜美了。”

        林舟徊把周围的落叶和杂草拨开，指着冬笋对林柔说。

        “它把你绊倒了，我们把他弄回去做成菜怎么样？”

        林柔听林舟徊一说，马上也开心起来，不计较它把自己绊倒了，直说好啊好啊。

        于是，姐妹两个就挖起笋来。

        没想到，这竹笋埋在地里的部分却还挺大的。两人废了老大劲，才把竹笋一整颗完整的挖了出来。

        这颗竹笋一加入，整个竹篓也都装满了。

        林舟徊背起竹篓，一手牵着林柔，一手拎着布袋，下山去了。

        回到庵堂里时间还早，大家还是各忙各的。那贵客似乎还没来，林舟徊来到厨房，问厨房的人借了一个大盆，准备清洗采回来的菌菇。

        厨房的人经过上次桂花糖藕的事情，早跟她熟了起来。见她背着竹篓进来，倒出一堆各种各样的蘑菇，笑道。

        “哎呦，这是去后山了？采回来这么多蘑菇，这次又准备做什么菜啊？”

        “最近天干物燥的，我娘亲上火上的厉害，我给他弄点吃的下下火。”

        林舟徊一边说，一边把布袋拿出来。打开来，把地木耳倒进大盆里清洗。

        这个东西里泥沙多，要洗好多遍，才能洗干净。

        几个比丘尼看她还用布袋装着，还以为捡到什么好东西，凑上去看。

        没想到一倒出来，居然是一袋这个东西，忍不住说道。

        “你怎么捡了一袋雷公屎回来啊，这东西可难吃了，平常在路上都没人捡的。”

        林舟徊笑了笑，她知道有些地方，不爱吃这个东西，还把这个叫做雷公屎。

        但是她也并不在意。仍然洗着这一袋所谓的“雷公屎”。

        此时，蹲在边上的林柔不乐意了，在山上听林舟徊说这个东西，早就满心期待，就等着她把这袋子东西做成美味佳肴呢。

        这时候听见这人否定姐姐的东西，还给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林舟徊不介意，她却不干了。

        “这才不叫雷公屎呢！这叫地皮菜！这…”

        她只记得林舟徊跟她说好吃，却记不得具体话了。为了维护姐姐的尊严，努力反驳道。

        “这，这地皮菜可好吃啦！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林舟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林柔的头，让她出去玩去了。

        一边的比丘尼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又看看那一袋‘雷公屎‘，眼睛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

        看着林舟徊熟练的清洗这些雷公屎，显然的确是吃过很多次了。脸上神色变换，不一会儿，露出一脸怜悯的表情。

        正在这时，宁心也来到厨房。看清林舟徊在洗什么东西后，惊讶的开口道。

        “小林施主，你怎么捡了这么多雷公……”

        话还没说完，就被刚刚那位比丘尼拉到一边去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宁心，就被复述了一遍刚刚的对话。还听着年轻的比丘尼发表了一番言论。

        “师姐，这家人好可怜呐！刚刚那个小姑娘居然说，这是他们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宁心初一听，也有点受不了，谁会觉得这个东西好吃。

        这个东西在京城很是常见，学名似乎是叫做地皮菜。

        但是因为绿色的一粒粒的，外形是有点像动物拉的屎，加上总在下雨后出现。所以，梁京本地人更多的是叫它的诨名：雷公屎。

        这个雷公屎，在大雨过后的山上，草地里各种背阴的地方，经常可以捡到，数量众多，可是平常根本不会有人去吃它。

        因为地皮菜不像普通菌菇类的东西，是菌类和藻类的结合体。

        肉嫩体薄，口感很是细腻。但是也因为如此，这烹饪时，最是讲究火候。

        一不小心，火候大了或者炒过头，嚼起来就木木的，细滑柔嫩的口感就没了。

        但是一般人不知道，也很难把握好这种火候，所以都以为这个东西，就是这样难吃。

        加上清洗起来麻烦，所以大家就更不爱吃它，又因为雷公屎这么个诨名，更加无人问津了。

        只有那些贫苦人家，会时不时弄些来充当个菜罢了，若不是实在没什么吃的了，也没人会去捡它。所以一直是贫穷的代名词。

        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人，不会去捡。而且也不如其他野菜饱肚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吃的，根本没人去吃这个东西。

        所以有那狡黠促的人，调侃别人就说：穷到去啃地皮了。这里的地皮说的就是地皮菜，也就是林舟徊口中的地木耳。

        无怪乎，这比丘尼听见林柔这么说，露出一脸怜悯的表情。

        这得穷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这东西是人间美味啊。

        而宁心想起的，却是昨天无意间听到的，林家母女二人的对话，也是在说没钱了的事。

        再加上林母那病，也是要花钱养着的。宁心再看向这姐妹两的眼神，又多了一份怜悯。

        小小年纪真是不容易，难道真的是揭不开锅了，穷到不得不去啃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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