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伍柒黑狗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中黑狗或许能够完美隐藏自己的行踪，可是当在人烟稀少的小道上，白天之下的空矿乡间的一只黑色庞然大物，便没有那么容易藏得住了。至少，对于经常保持警觉的莉亚是不可能注意不到的，甫走出城市范围，如芒在背的感觉便如直觉反应般笼罩着她。

        她清楚意识到，这一刻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她冷笑声，难道福吉真的有那么闲，决定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说是别的人？

        右手摸到腰间的魔杖，紧紧攥住，全身仅余的魔力都导向了指尖，再传至魔杖顶端，她用最快的速度转身，想要脱口而出的魔咒却硬生生地哽在喉咙里。

        跟着她的不是人，也不是魔法生物，而是只又瘦又丑的大黑狗。

        “见鬼的。”她忍不住咒骂道，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疲惫感。她挪了挪有点疲软的双腿，拖着晕呼呼的身体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黑狗也跟着她，颤着身子走到附近的草地趴下。牠瘦得连骨头都可以看得见，皮毛脏得快要粘在一起，双耳也丧气地搭在头上，只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很有神采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接着便低低地呜咽了几声。她有些生气地看着那只狗，如果不是给牠这样吓一吓，她那些好不容易积攒的魔力已经足够让她幻影移型，而现在她还要多走十五分钟才能到莱姆斯的家。她真的该死的的太累了，她好想睡觉。

        她捏了捏正在突突发痛的太阳穴，从莱维给她的纸袋中掏出一杯草莓奶昔和南瓜面包一口又一口咬着，听着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偶尔鸟鸣蝉叫，阳光暖洋洋的落在她身上，两天里，她终于可以静下来了。在安逸的环境里她的头愈垂愈低，快要沉沉地睡过去。然后，她便被突如其来的狗吠声吓醒了。

        “见鬼的！”她吓得抖了下，心跳也加快了不少，瞬间清醒过来后极其烦燥地盯着牠，顺了顺呼吸，把快要涌出来的怒意压下。

        毕竟人怎么也不好跟一只狗计较。

        望着可怜巴巴的大狗，她最终还是把袋子里的几个面包拿出来放在牠面前，没好气地道：“你吃吧，只是别跟着我了，因为我一点都不喜欢大狗。”

        她不是真的不喜欢狗，不过这只狗却无端地带给她极度不安的感觉，甚至有点心神不宁。当巫师出现这种感觉时通常预示厄运将会降临，她没有兴趣再搅乱自己已一团糟的生活。

        黑狗似是听得懂人话般抬起头看她，眼中的神采熄灭，尾巴也垂下来，连地上的面包也不愿意吃了。牠慢慢朝她靠拢，小心翼翼地蹭蹭她的双腿，带点讨好和试探的意味。

        她不适地把脚缩起，皱着眉道：“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大狗，你还是另找一个主人吧。我帮不到你。”

        “这样吧，”她掏出魔杖，把余下的魔力聚拢，施了几个小咒语在牠身上，转眼间面前黑狗的皮毛已经变得柔顺无比，似是泛着油光般，除了瘦削也看不出别的什么毛病，“你这个样子应该能找到人喜欢你的，不要再跟着我了。”

        黑狗在她再次拒绝后便没有再靠近她，忧伤地呜咽几声，无精打采地后退了几步。

        还真像是听得懂人话。她有点疑惑地拧起眉心，想要再次试探时街角处忽地闪过一抹耀眼的银光，大狗似是受到惊吓回身闯进了半人高的草丛，消失无踪。

        也好，她撇撇嘴，那便不用亲自赶走牠。

        一只虚无的银色小猫从远处走来，莱姆斯担忧的声音从空中响起，他问她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没有到他家，是不是福吉刁难她了，需要他来找她吗。

        絮叨的问话让她感到暖融融的，却又禁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她对可爱的小猫道，没事，刚刚出了点小意外，魔力耗尽了，还要多走十五分钟才会到。

        金妮、赫敏、罗恩都还在莱姆斯家中，他们正在陪霍普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哈利则是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茉莉和莱姆斯发呆。她有些心疼地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在他发间落下轻吻，问道：“亲爱的，你还好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闷闷地道：“不太好。我在想即使我和他素不相识都那么难受，那你一定比我难受十倍、百倍。我觉得我不喜欢他了，也许还有点讨厌他，因为他把所有人的生活都搞砸了。”

        “没关系的，你可以不喜欢他，我们不一定要喜欢所有人，不是吗？”她轻声安慰道，拿过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我们更不应该为不喜欢的人感到不开心，这是你的生活，哈利。”

        她又再次说着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给他听，她总是这样，往往能描述出最理想的自己，但却永远都做不到。

        他们在莱姆斯家中吃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餐，茉莉的手挚似乎又进步了不少，每个人都忙于夸赞鲜嫩多汁的小牛排、松软香脆的约克郡布丁、绵软可口的奄列和酸甜清爽的柠檬冰茶，没有人提起西里斯·布莱克的名字。是故意，也是

        临走前茉莉塞了一个大袋子给她，慈爱地搂着她道：“我知道你今天可能没有什么心情做饭，里面是你爱吃的晚餐，用魔咒翻热一下就可以了。嘿，别担心，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鼻头微微泛酸，接过袋子小声道：“谢谢你，真的。”

        “没事，我都知道。”她笑着道。

        霍格莫德道二号十分安静，与刚刚热闹的大屋形成强烈的对比。外面突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很快乌云已经遮挡住太阳，雷呜闪电交加，惹得人阵阵心慌。虽然八月本该是艳阳天，但现在吹来的风都透着湿冷刺骨的感觉，她只好用魔杖把所有窗户都关上，再点几团光圈飘放到半空中，最后把壁炉点上。

        哈利坐在烧着正旺的火堆旁用水魔镜看屋外的小道，他飞快地划过一帧帧画面，忽然又倒回去，定睛一看，有点迟疑地道：“莉亚，我好像看到一只黑狗在家门口趴着。”

        “什么？”她有点愕然地走过去，映入眼帘的黑狗与上午那只黑狗有八、九成相似，浓重的不安感再次袭来，甚至更加强烈。斯普劳特教授曾经说过若然不详的预兆在短时间内出现两次或以上，那就必须尽快处理，不然将会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她安抚地摸了摸哈利的肩膀，柔声道：“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一看。”

        “可是我不想独自留在这里。”他的眼眸藏着惊惶，大雨滂沱寒风阵阵加上莫名出现的黑狗，一切都让他想起赫敏曾经借他看的麻瓜恐怖小说。他拿起魔杖道：“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好了。”

        她打量半刻空矿的房子，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说：“好吧，你跟在我后面，不要轻举妄动。”

        推开木门时雨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庭院已经被落叶铺满，泳池也变得脏乱不堪，强风阵阵伴随着豆大的水珠落在他们身上，不消一会儿便将两人打湿。发丝凌乱地挡在脸上，又痒又淰，让她极度不适。她举起魔杖，警戒地推开闸门边的小木门，那只狗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皮毛全被打湿，纠缠在一起，牠听到声音后便立刻抬起头，眼神中似是带点委屈无助。

        哈利在她背后探出半个头，谨慎地从上而下端详着牠。

        黑狗看到哈利后，倏然激动地吠了几声，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跨进了小木门，走进了庭院。

        在看到牠毫发无伤地轻巧进了门，她的心刹那间间如坠冰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如同有人对她施了锁腿咒一样。她抖着身子转身去看已经被哈利石化的大狗，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购入霍格莫德二号后断断续续设置了不少防护魔咒，所以昨天福吉也不能带人直接走进她房子，需要有她的允许才可以。她其中一道咒语便是禁止所有生物和魔法生物踏进来，可是面前的黑狗却没有任何阻滞跨进庭院。

        牠绝对该死的不是一只狗。很明显地，牠是一个人。

        至于是什么人，她大概有模糊的主意了。她记得有个人的守护神也是一只大狗。

        哈利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不起，牠好像想要扑过来，我太害怕了，所以不小心将他石化了。”

        “没事，”她扯起一个笑容，帮哈利施了过速干咒，低声道：“你的反应很快，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先进去吧。”

        “那牠呢？”他皱着眉问：“我不太喜欢黑狗，可是现在太大雨了，也不好让牠待在外面吧。”

        “嗯。”她深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解除了牠身上的魔咒。黑狗瞬间瘫软在地上，显得十分狼狈。

        哈利从屋里拿出条大毛巾，轻柔地替浑身湿漉漉的狗擦干身体，然后看着莉亚问：“我们让牠进去？”

        她接过哈利给她的毛巾，披在身上，印了印不停往下滴的水珠。她往门口在加了几道防追踪咒语，斟酌半会道：“好吧，我们先带牠进去。”

        大厅里还是十分阴沈，门廊处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寒风什至把火堆吹弱了不少。她先是施了个清理一新，再施个干燥咒和蜡质咒在木板上，走到大厅在把炉火调高，她的魔力又再次该死的用尽了。哈利刚刚走到楼上冲澡，剩下牠和大狗静默无言。她看着大狗瘦得可怜的身体，对上牠漆黑的眼睛，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眼眶酸酸胀胀的，她用力地憋着气，在眼泪涌出来以前便转身走到厨房，再偷偷地把泪水擦掉，用最不经意的语气道：“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你只许留在这一层，不可以上楼。”

        大狗轻吠一声，似是答应。

        厨房里放着茉莉给她的食物，她一样一样翻出，有南瓜派、柠檬派、三文鱼千层面、苹果烤鸭、沙拉，这些够他们吃两天了。她把千层面答柠蜜派拿到焗炉里翻热，然后在冰箱里拿出两杯气泡水放到餐桌上。

        她把食物各切出一小块放到碟上，回头看了眼黑狗，牠正趴在炉火旁休息。她拉开其中一个抽屉，把一瓶无色无味的魔药落了十来滴在食物里，再把它们放在牠面前。她道：“我们没有狗粮，只有这些了。”

        哈利坐在餐桌上，喝了口水，才担忧地问：“你还好吗？你看上去很疲惫，是不是很久没有睡觉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苦笑道，切下一块千层面给他，摇了摇手边的蓝色魔药：“别担心，我有魔药帮我打起精神呢。”

        他拧起眉，疑惑地问：“还要喝提神魔药？你晚上又不休息吗？”

        她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暂时还不能呢，事情太复杂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你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他咬着牙问：“你会有事吗？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她走过去，搂着哈利，呢喃道：“不会，我不会有事的，我不是逃犯，没有人能伤害我。”

        “我希望他们能快点找到布莱克，这样一切都会完结了。”他赌气地道，眼睛流露出不满。

        “对呢，”她抿抿唇，拍拍他后背，“快点吃饭吧，早些休息。”

        在目送哈利上楼的背影后，她一口气灌下了那瓶蓝色的提神魔药。坐在厨房里等了十五分钟，她终于听到大厅传来不紧不慢的呼吸声。她走上楼，在哈利的房门前施下静音咒和警戒咒，才走到自己房间召唤守护神传信给莱姆斯。

        她只留下一句，有急事，速来。

        不出五分钟莱姆斯便出现在她的房间，看着她苍白的脸孔着急地问：“怎么了？”

        “我想要问你一件事。”她拉着他坐到房间的沙发上，呼出一口气，逐只字吐出：“你们，就是掠夺者的任何人，曾经练习过阿尼玛格斯吗？”

        “有。”莱姆斯深吸一口气，捋捋头发，眉眼间带着郁色，叹口气道：“你知道，我是狼人，他们其实在二年线便发现了这件事了。然后我也不知道是詹姆还是西里斯决定要学阿尼玛格斯，为的便是要在月圆之夜陪着我。我还记得詹姆曾经在我大骂他的时候说，我怎么可能独自扔下你受苦呢，我们是好兄弟啊。”

        莉亚压着晕眩的感觉，干涩地问：“他们成功了吗？”

        “事实上，都成功了。”他抿唇低笑：“这也是我们外号的由来。詹姆是一头牡鹿，彼得是只老鼠，而西里斯是只大狗。”

        “是黑色的大狗吗？”她紧紧咬着内唇，平稳呼吸。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莱姆斯问。

        “因为我想，”她的声音很低哑，鼻音很重，“他现在在我家一楼。”

        莱姆斯错愕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西里斯在这里？”

        “我想是的。”她艰难地道：“你知道我家里有很多魔咒，其中一项是不让生物进来，可是那只黑狗轻而易举地跨进来了。我下了些生死水在他的食物里，他现在正在沉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莱姆斯也有些微六神无主，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才睁眼道：“我先去看一看是不是他吧，然后我们再决定要怎么做。”

        大厅里的黑狗睡得很安稳，喝下生死水后即便是耳边响雷也不会吵得醒牠。莱姆斯挑起大狗的脸仔细地打量，甚至凑上前嗅了嗅牠的味道，半晌后扶着额道：“没错，莉亚，牠是西里斯·布莱克。”

        “怪不得他能逃出阿兹卡班。”她喃喃道，谁会想到西里斯是一只狗，还要是如此瘦骨嶙峋的狗呢，“我们该怎样办？”

        “他不能离开这里，太危险也太显眼了。”莱姆斯沉着道：“只要你这里一有异动，魔法部一定知道。”

        “我们也不能找邓不利多他们。”她果断道：“至少这一刻不能，他们不太相信西里斯。现在还不能把凤凰社牵涉进来”

        “既然是这样，我们唯一能做就是等他醒来，亲自审问他。”莱姆斯的语气也不太稳当，显然他的头脑也十分混乱，“我们要知道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

        “我下了十五滴左右的生死水给他。”她疲惫地道：“他要大概早上十时才能醒来。”

        “那你先歇一下吧。”他劝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超过两天没有睡觉了。你现在眼黑青黑得可怕。”

        她苦笑道：“现在他在我家，我怎么才能睡得着？”

        “他现在睡得可安稳了，你也应该一样。而且，我们都能想像到明天不会是简单的一天，不是吗？”他轻轻地拥抱她，在她耳畔道：“尝试去睡觉吧，我会在大厅里守着。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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