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伍捌相见

莉亚躺在床上，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当然不会有睡意了。她的男朋友，还是说前男友，总之西里斯·布莱克正躺在她的家中安睡，同一屋檐下还有传闻中他正在追杀的哈利、已反目成仇的昔日好友以及被魔法部高度怀疑是共犯的自己，真是一出好戏，要是现在福吉闯进来，大概他们四人都要完蛋了。就在这些胡思乱想中，她两日没有休息的大脑不争气地绞成一团，停止运作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将近正午时分，她挪了挪酸软的身体，两天以来的各种事儿又再次占据着大脑，头还是是痛得厉害，她从床头柜拿出一瓶安神药剂，一口气灌了下去。楼下很安静，甚至连一点噪音也没有，就像屋子只剩下哈利和她两个人。

        这不应该，她昨晚给西里斯下的生死水药效只有大概十二、三个小时，此刻他应该醒了才对。

        她披上薄长袍，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门。二楼走道的栏杆处正好能窥见大厅，她斜眼看下去，壁炉附近却不见大狗的身影，甚至连莱姆斯都不在。心里莫名有点不安和惶恐，她加快脚步走到楼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帧更为诡异的画面。

        厨房的餐桌坐着三个人。

        哈利和莱姆斯坐在两侧，默默地吃苹果烤鸭。莱姆斯吃得很专心，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说话；哈利却是忍不住频频地看向坐在餐桌主位的男人，皱着眉头，面上表情复杂。

        男人瘦骨嶙峋，腊黄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可怖，颧骨突出，双眼却陷了进去，没有谁会将这个男人与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西里斯联系起来。头发虽然垂至胸前，却还算是干净整齐，他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敞开长袍和一条并不合身的裤子，胸膛处挂着条纹理复杂的项链。不过至少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像通缉海报上那样癫狂，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全身都被魔法绳索捆住，嘴巴也被魔法胶带粘住，只余下眼珠子不停左右转动打量着三人。

        她很难形容这一刻见到他的感觉是什么，像是一刹那被拉回去十二年前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她觉得很可笑，曾经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她却没有感到激动，也没有感到放松，她唯一能找出的形容词便是烦闷和不安，甚至很想哭。她害怕面前这个人，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西里斯了，她也不再是以前的奥菲莉亚了。她死死地咬着唇，移开自己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轻声问莱姆斯：“这是？”

        莱姆斯放下刀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说：“他醒来后我便把他绑住了，我们还未跟他说过话。我想最合适的方法应该是我们先问他话，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是将他送回魔法部或者是什么的。”

        “也只能这样了。”她抿抿唇，没有再望向西里斯那边，而是垂下头拿过盘烤鸭，一口一口地吃着。她知道西里斯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然而她并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继续盯着面前的烤鸭，像是她的世界只剩它一样。

        莱姆斯安静地等她吃完，把餐桌收拾好才递给她一杯茶，柔和地问：“我们开始吧？”

        “嗯。”她低声应道，招手让哈利坐到她旁边，掏出魔杖，“你解开他吧。”

        一道蓝光闪过，西里斯身上的绳索全都断裂了，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复杂又留恋的视线在三人之间划过。一时间并没有人说话，寂静压抑得让人难受，大概谁也不知道应该从那儿开始吧。过了半晌，西里斯转向哈利那边，声音像是许久未着说话般，沙哑低沉得可怕：“哈利，你有你母亲的眼睛，而且你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詹姆。”

        “噢，forfuck’ssake！”她冷笑一声，极尽嘲讽地道，怒气在蹭蹭地冒上去她头脑，她看着眼前稍显狼狈的男人，也顾不得哈利也在一边，脏话便脱口而出：“哈利就只是哈利，他他妈的不是别人的影子，你别他妈的将对别人的情感投射在他身上。布莱克，我不得不说，你还真的是没有变过啊。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至少跟我和莱姆斯说句对不起呢，看来我将你想得太好了。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对吗？”

        西里斯看着面前生气又冷漠的女人，忽然惊觉她真的和十二年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会跟在他后面、永远支持他的女孩。她好像变得有点陌生了。他咬着唇，艰难地挤出句：“别叫我布莱克，好吗？”

        “那我该叫你什么？”她挑起眉，彷佛积怨的怒气都在此刻爆发，“西里斯？我们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你该不会以为你在十二年后突然出现时我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吧？你也真的是蛮有趣的，凭什么觉得人不会变？你又是凭着怎样的目的入侵我们的生活，你是很恨我，所以隔三岔五便来毁掉我吗？”

        “我没有”他急切地反驳，却一时不知道要从那里说起，多年的缺乏沟通和思考让他说不出话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道：“算了，那些我都不想知道，因为它们都不再重要了。你现在能见鬼的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好了，你为什么他妈的越狱？”

        一提起越狱这两只字，西里斯眼中的焦虑和悔悟便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仇恨的光芒。

        果然最重要的不是她，也不是莱姆斯，而是他脑中自己那些见鬼的计划和秘密。他们从来都不在其中。

        “我在预言家日报看到了害死詹姆和莉莉的人，他还活着。”

        这是西里斯说得最流畅的一句话。

        “什么？”哈利悄声惊呼道，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我不明白。”

        “是彼得·佩德鲁。”西里斯咬着牙道，狠狠地捶了餐桌一下，站起来有点激动地道：“是他！是他背叛了詹姆和莉莉，将地址告诉伏地魔了！”

        哈利有点害怕地躲去莉亚那边，她伸手搂着他，不满地道：“坐下，西里斯！”

        见鬼的，她不加思索时喊出的是他的名字。

        莱姆斯皱起眉头，扶着额，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当年的保密人是彼得，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了！”他重新坐下去，语气还是带着狠戾：“我不会背叛詹姆和莉莉的！是那个奸险小人！佩德鲁那个贱人！”

        她听得脑中一团乱麻，手脚不可控制地变得冰冷，再次出声打断他：“等等，彼得为什么会是保密人？当时明明说好是你当的。”

        他坐立不安的动作突然停下，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继而被哀伤和自责所替代，眉头微微皱起，左脸被发丝挡去一部份，却还是遮不住他渐渐盈满泪水的眼眶。他颤着声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告诉詹姆要相信我，要相信我的计划，我告诉他只要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保密人，那就是我被针对被攻击，即使我被抓去了，也不会透露出什么，彼得更不会有危险。可是可是是我不好，我不该相信他，他原来早就已经投向伏地魔，他出卖了他们！”

        “你是说彼得才是保密人，才是那个背叛詹姆和莉莉的人”莱姆斯的脸色十分苍白，比起平时的月圆之夜还要可怖，他轻喃道：“噢，梅林。”

        “他没有死吗？他不是被炸剩下一只脚趾吗？”太多的资讯涌过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抓着最重要的那点——他说在预言家日报看到了彼得还活着。

        西里斯的眼泪渐渐往下掉，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任由泪水一滴一滴划过脸庞，再落在胸膛。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也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心里也跟着他一起难受起来。她别开脸，等着他回答，倒是哈利有些不忍，抽了几张纸巾给他。

        “我也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并没有！”他随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从不知道那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恨恨地道：“他就在那里，活得好好的。”

        莱姆斯接过那张纸，仔细摊平后有关罗恩一家的新闻便展现在众人眼前。他疑惑地端详着那张相片，有一丝怀疑也许十二年的牢狱生涯影响了西里斯的理智，直到他看到罗恩手中模样十分熟悉的老鼠，“这是变形后的彼得吗？”

        “一定是！”西里斯笃定地道，双手绞着那张报纸：“牠还缺了一趾！他那贱人成了灰我也会认得的！”

        她看著有点癫狂的他，很想反驳如果你真的认得出来，十二年前你就会知道他没有死去了。她知道现在她在挑刺，不满他说的每一句话，不满自己的生活又要和他搅在一起，不满这该死的一切。

        “可是我们现在接触不到牠，根本难以确认。”莱姆斯有点为难地道：“万一那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呢？”

        “我想那并不是。”一直沉默的哈利忽然低声道：“罗恩曾经说过那只老鼠活了差不多十二年了。”

        西里斯激动地一捶枱，眼睛布满红丝，大喊道：“那个贱人，我他妈的要杀了他！”

        “你他妈的够了！请你注意一下场合，这里还有小孩在呢！”她厉声制止道，狠狠地睕着他，“如果你还有见鬼的理智的话，彼得是唯一的证人了，如果你他妈的杀死他，我下一样会做的事便是立刻去魔法部举报你！我和莱姆斯会想办法处理的，所以你现在给我特在这里，哪里都别去，你害了自己不要紧，别把这屋里所有人都拖下水！”

        哈利有点害怕地看着争吵的两人，过多的事情让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他求助地转向莱姆斯，不知所措地转了转眼睛。莱姆斯打量着眼前有点混乱的局面，最后还是决定让这两人有独处的眼间，便打断他们：“我先和哈利到楼上，我想他一定有很多疑惑。”

        他们上楼以后偌大的饭厅便只余下她和西里斯两人面面相觑。

        她盯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他看着她，想要说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久的沉默令她情绪愈来愈翻滚，眼眶红了，千万种负面情绪堵在心头，她踏步上前，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他瘦削的脸上，咬牙道：“这巴掌是你欠我的，你毁掉了我的生活。”

        他的头被打偏过去，却没有躲闪，也没有生气，只是小声地道：“对不起，莉亚。”

        “可是你知道你错什么吗？”她深吸一口气问道，力气像被抽去了一大半。

        “我”他动了动火辣辣的嘴角，转头看向她，慢慢地道：“我让你等太久了。”

        “你到底是不是他妈的有病？噢，布莱克，你真的是不可置信啊。”她冷笑一声，挑眉说：“到底你凭什么认为我在等你？别搞笑了好吗？十二年前选择抛弃我的，是你。我多艰难先有机会进去阿兹卡班见你一面，可是那天我那像个他妈的傻子一样，弄到自己十分狼狈，还要一句话都得不到。对，你选择阿兹卡班是你的事，可是你有想过我吗？我猜你什么都不知道吧，不要紧，现在我全都告诉你。你知道那些人都叫我什么吗？他们说我是伏地魔的走狗、杀人犯的同党、巫师界的耻辱！我甚至连工作也找不到，还要遭人奚落，因为我二十一年的人生都被概括为布莱克的谁谁谁，他们不停地在我身上贴标签。我什么都不能做，只得逃离英国，逃离我的家。”

        “我不知道，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正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可是她懒得擦，只是继续道：“你当然不知道，你在他妈的阿兹卡班，你在逃避着现实的一切，可是我呢？我他妈的成为了你的替代品，帮你承受着一切恶意。的谁都没有了，我只得孤身一人重新开始，你知道那有多累吗？原本我以为我努力了十多年，我终于能够洗脱身上的各种标签，可是你他妈的又决定要越狱了，我又再一次被推向风尖浪口。我又被视为共犯了，前些天魔法部还要来搜我的家！拜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说你的所有一切决定与我有关，那我都能好受一丁点，可是并不是啊。你要去阿兹卡班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害死了莉莉和詹姆，你是打算一辈子都抛弃我和哈利啊。现在你要出来也不是因为你对我们心存愧疚，而是彼得没有死而已。你看，我从来都不在你的人生之中，也许当时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刚好有一个女孩，而你刚好不讨厌她罢了。布莱克，既然你选择了离开，那就别再来找我了，明明你越狱的原因与我无关，凭什么要我担上风险来帮助你？你甚至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你他妈的真的很自私！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等你？我恨不得你不再出现！”

        他灰色的眼眸写满惊愕，嘴唇张张合合，想要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却感到她的抵触而放下。他哀求地看着她，颤声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倒是说啊。我有给你解释的机会，可是你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哭着道：“对，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每件事背后的含意和影响呢？你只是他妈的不在乎罢了，说到底，只是我不够重要而已。我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一个人，我真是愚蠢又可怜，一直以来都看不到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你恨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她疲惫地说，把脸上的眼泪抹掉：“我没有这个气力。为什么你只关心我对你的感受，你能不能他妈的想一想我的感受？我真的他妈的好累，为什么我还要帮你处理彼得的问题？为什么？”

        “对不起，莉亚，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重复道：“如果我令你难受了，我可以离开的。”

        “然后让魔法部的人看到臭名昭著的逃犯从我家中走出来？我想还是不了。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待在一楼，不要乱走，也不要尝试私下接触哈利。”她木无表情地道：“请你至少不要在我人生中制造更多的麻烦。”

        “对不起。”他似乎找不到别的话了，“真的很对不起。”

        “你知道吗，不是一句苍白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的。你伤害的人也不只我一个，也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你真正的错误，然后向他们道歉。”她对上他的视线，不紧不慢地道：“尝试负起一点责任吧，没有人有义务再为你的鲁莽负责。还有，请你不要再叫我莉亚了，这是给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名字，我想你还是叫我史怀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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