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陆叁爱人

莉亚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天晚上的拥抱是怎样的。

        不安、难受、恍然、炽热、释怀，许多许多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像团纠缠的毛线，解不开、理还乱。他的双手紧紧地环着她，头埋在她的肩膀，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烫在她身上。

        低泣声、呼吸声在交缠，月色落在他们相拥的影子上，气氛静谧得有点暧昧。

        她本该推开他，亲手制止这场将要出现的荒唐，可是当他用饱含痛苦的干涩声音说他谁都没有了，她的手便僵在空中。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击在她心上。

        然后双手便转而轻轻落在他后背，像是安慰小孩般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却心痛得无以复加。她又凭什么继续如此残酷地对待他呢，要是继续将十二年的怨怒发泄在他身上，对谁又有好处呢？

        他既然开始放下困住自身的枷锁，也许她也该放下那些怨恨。

        毕竟谁也不想十二年前的事情发生。

        心里终究还是有处极柔软的地方留给了西里斯，她垂下头，伸手绕好他落在额边的头发，在他耳畔近乎呢喃地道：“西里斯，一切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会在你身边。”

        “真的吗？”他灰色的眼睛含着泪，眼角通红，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真的。”

        她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却不小心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那里曾经蕴藏着星晨，如今却失了色。下一秒西里斯突然凑前，双手捧着她的脸，滚烫的双唇落在她冰冷的唇瓣上，像冰与火的交缠，热烈又缠绵，互相吸引又互相伤害。鼻尖传来的是她最爱的少年气味，熟悉的感觉从唇上蔓延到全身，脑中只充斥着思念和爱意，她不想抗拒了，也再也抗拒不了。她的双手插在他卷曲的头发里，将他拉向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回应她的是更炽热的吻和更紊乱的呼吸，他就像火焰一样，燃烧着她，快要把她融化了。她像是漂浮在海面的轻舟，极度不稳地四周乱撞，却又忽然找到了避风港，安心得没有丝毫恐惧。晚风拂过，却吹不散空气中的那些纠缠和迷濛，而是再次翻起本已平静下来的爱意。

        他气息不稳地蹭在她耳边沙哑地道：“我爱你，奥菲莉亚。”

        她埋在他的颈窝之中，声音带着慵懒：“我也爱你，西里斯。”

        一切都失控了。从天黑到天明。

        他们之间好像更尴尬了，至少莉亚很庆幸她在古灵阁的工作终于要开始了，她不用整天待在家里面对西里斯。好吧，说实话，她是每天在家里忙着躲开他。他在客厅，她就会躲进房间；他在房间，她就会走出大厅；他在厨房，她就逃去庭院。

        克莱尔听完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懒地道：“你以为你们是霍普跟莱姆斯吗，天天在玩捉迷藏。”

        “严格来说，只有我躲他。”莉亚有点尴尬地道，埋头喝了口鸡尾酒，暖融的阳光照落在她身上，又让她想起那天早上，“我就是有点不太自在。”

        “你表现正常一点就可以了。”

        “正常一点是指我该当那天的事发生了还是没有发生？”

        “这倒是个好问题，一时失足的麻烦啊。”克莱尔托着腮，咬着吸管，“我觉得你就真的表现正常点好了，就是不用避开他，但是也不用主动提起这件事，要不然就找他谈谈。你很明显对他还有感觉，而且那年的事也不是他的错，他也还喜欢你，所以再次在一起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情吧，不是吗？”

        是吗？莉亚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承认这些年来她的确感到很孤单，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让她有重新建立一段感情的冲动，有时候夜深时还会想起西里斯，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像过他们再次在一起的会怎么样。好像也不是个太糟糕的主意吧。

        那就顺其自然吧。

        在那天过了一星期后，她终于再次回家吃晚饭了。

        推门进去时西里斯正懒懒地躺在沙发上，闻声探出头来，有些诧异，连忙站起来，理了理披散的头发，带点局促地道：“嗨，你回来了。”

        莉亚抿着唇，最终还是朝他露出个笑容，“嗯，我回来了。”

        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脑海中的各种不安也散开，西里斯弯起嘴角，跨过沙发，轻声问：“我做晚餐给你吃，好吗？”

        话气明显地亲昵了不少。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西里斯没有再问，只是抿起唇走到厨房，然后把衣卷起再戴上围裙，看着她道：“那我做你最喜欢的食物好了。”

        “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莉亚望向他，不再避开他的目光。

        他从雪柜里拿出鸡蛋，放在桌上，慢慢地道：“我一直都记得，不止你爱吃什么，你爱做的事情、你的小习惯、你讨厌的东西，五年来的一点一滴，我都记得。”

        她深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各种情绪平复下来，才干涩地问：“可是怎么会呢？摄魂怪不是会吸走你快乐的回忆吗？”

        “我有你给我的项链。”他低笑道，带点嘲讽，“对，它们只爱吸食别人快乐的回忆，可是抛下你独自一人在外面并不是我快乐的回忆，而是我最愧疚的事。我没能在风雨之中保护你。我知道我说过这十二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是想着詹姆，事实是我也没有一天不是想着你。我怕你被我拖累，我怕你受到伤害，我也怕你忘记我了。我不想你过得不好，可是也不想你过得太好。莉亚，我知道我很自私，一声不哼就出现在你面前，可是逃出来的刹那我的脑海中只有你，我想知道你还好吗，这种冲动甚至比对彼得的恨意还要大。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是在莱维的酒吧外面，你走进去时脸上的疲惫是我不曾见过的，而出来时你看上去是那样的熟悉又那样的陌生，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出现，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不想我的余生里都没有你，所以我还是自私地选择来到你面前了。对不起。”

        “你总是很擅长把我的生活搅乱呢。”莉亚低叹道。

        “对不起。”

        “可是我又怎么能怪你呢？那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十多年来都磕磕碰碰地走过来了，剩下的也只有我们、克莱尔、莱姆斯和莱维，我们都没有谁可以再失去了，不是吗？”

        西里斯眼尾瞬间有点发红，咬着唇轻喃道：“是啊，我们都没有谁可以再失去了。”

        “人总是在失去亲友时才会逼着成长，而我们已经被逼了太多次。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是因为收到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而最低谷的那几年也是因为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我从不后悔认识你们，也不后悔我曾经的每一个决定。

        “所以你也不后悔曾经和我在一起吗？”他声音很低。

        “为什么要后悔呢？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五年。”她叹笑道。

        “那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所以莉亚，”他眸中写满恳求，“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真的很爱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句句真挚，句句椎心。她又想起年轻的他们懵懂无知，甚至不用把这些情感一句句说出口，牵起手便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简单又理所当然。在十七年后的今天，她得到了年少时所期盼的告白，可是却不是如同无数次想像中的害羞和激动，而是无措和复杂。如果这个告白能提早十七年，该又多好呢？

        不过现在也不太迟，他们的人生该是长着呢，大概还会有很多个十七年。

        “给我一个拥抱。”她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就只是抱紧我就足够了。”

        西里斯跨步上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双手环到她身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像是要将她揉碎。

        头埋在他胸口之中，他的怀抱有点陌生，不再像少年时般带点瘦弱，也不再像青年时的健壮，而是带点骨感和宽大，鼻尖传来阵阵熟悉的雪松木清香。还是那个西里斯，是那个在她夺得冠军后给她温柔拥抱的少年，热烈得似火焰又璀璨得似星辰。

        时间静止了。

        莉亚也不知道他们拥抱了多久，只是她不愿意做先放手的那个人，而西里斯显然也不想。就这样静静地紧贴在一起，找到安稳和从容，曾经的一地心碎也慢慢、慢慢地修补起来。

        泪水一滴一滴地流出，沾湿了西里斯衣襟，可是却无人在乎。

        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大概把眼泪和妆容全部都抹在她身上，才闷闷地道：“好，我们重新开始吧。”

        “谢谢你。”西里斯的身体放松了些许，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我不会让你再次失望的。”

        “好，也不要再离开我了。”

        “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除非你想我离开。”

        她踮起脚尖，隔了十二年后第一次主动吻上他的双唇。缠绵悱恻，热烈温柔，倾尽了所有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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