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所向

“爱卿，马革裹尸的是他们，依孤看，你是想逐鹿天下。”

        楚昱后背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他看着那双似乎能洞悉所有的眼眸，掷地有声道：“那些贵族子弟尸餐素位，学艺不精，沙场不长眼，臣也无法起死回生救了他们，职位空缺后，臣身为将帅自然要提拔将领，臣提拔的那些人皆是真才实干的，绝非有结党营私之心。”

        沈余之轻笑了声，他捏着自己的袖子，动作轻柔的替楚昱擦着额上鬓角的细汗，说出的话令楚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爱卿，你这番说辞丁家，章家他们会信吗？有着前途大好的子弟全部战死沙场，后越若未亡，你怕是会被他们生吞活剥。”

        沈余之的手指描摹着他的深刻的面容，那些触碰已经引不起楚昱心中波澜了，他屏息凝神，听着沈余之接下来的话。

        “可是爱卿，孤不相信你会如此愚钝，急功近利的将自己置于死地，给孤说说，你背后的人是谁？谁是幕后推动一切的人？周家还是孔家？”沈余之声音温柔的如同在哄骗孩子，他抱着楚昱，手指摩挲着对方殷红的唇瓣，“小蛮夷，站队要站孤这边，可别选错了。”

        沈余之话音刚落，楚昱便当机立断道：“是周家！”

        沈余之话音刚落，楚昱便当机立断道：“是周家！”

        楚昱既决定投诚，当然不可能藏着掖着，相反他要多说，让沈余之知道他知道足够多，起码比初来乍到的燕幽要了解这些后越的世家贵族们。

        “周家家主周柏业，他无争权夺利之心，可他堂弟周松彦，自从娶了后越公主楚剪云后步步为营，势力逐步扩大，周家合在一处当是后越第一大族，可他们兄弟不和，族内也分成两派，可以当成两支世家贵族来看。”

        沈余之把下巴搭在他肩窝上听着，末了，说了句，“孤还真以为你是后越皇室中一问三不知的小可怜呢，险些被你骗了。”

        “臣蝇营狗苟多年，不过是求一日三食，安稳度日，并无忤逆……”

        沈余之听见他又开始说这些假的不能在假的话，不耐烦的啧了声，说道：“那你进宫来当孤的美人，让你余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好？”

        楚昱沉默不语了，沈余之哼笑了声，在他腰上捏捏，“小蛮夷，孤喜欢有野心的人，也知道你是何种人，不用对孤藏着掖着。”他手掌在他肚皮上拍拍，“坦诚些。”

        楚昱闻言又说了件事，“林用原是丁家的人，只是如今同丁家某些人有了隔阂，陛下可以借此事做些文章，先分裂丁家势力。”

        沈余之知道这是对方的投名状，笑着颔首，“爱卿，深得朕心。”

        楚昱闻言稍稍放下心来，想坐直身体，发现对方仍然紧抱着自己，楚昱心里骂了句脏话，生命暂时无忧后，重新担心起自己的贞洁来，他动了下身子，示意对方放开他，“陛下？”

        “孤舍不得你。”沈余之抱着他不松手，还学着对方每次抱他的样子，黏黏糊糊的往他身上贴，“孤心悦你，着实想和爱卿春风一度，一响贪欢。”

        楚昱刚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提起，如坐针毡般只想赶紧站起来，离这条毒蛇远远地。

        “后越，燕幽美人众多，陛下要什么样的没有，莫再用此事打趣臣了。”

        “可孤见到爱卿便甚是喜欢，甚至没见到爱卿前，也是极为欣赏爱卿的。”这番话里沈余之说的半真半假，甚是，极为，这些程度词是假的，但他确实不讨厌楚昱，还有点儿喜欢，就如同楚昱对他见色起意一样，他也存了点儿那种心思，“爱卿，鱼水之欢乃人之常情，你从了孤吧。”

        “多谢陛下美意。”楚昱拒绝。

        沈余之不悦的哼了声，声音低低的响在楚昱耳边，竟然有种反差的娇气感，楚昱被自己的想法弄的神情古怪了一瞬，失神的功夫，手里便被塞了盘没见过的东西。

        “番外来的波蜜，酸甜的。”沈余之说着用上面的银叉叉了块儿浅黄色的果肉递到没见过世面的小蛮夷嘴边，“小蛮夷，尝尝。”

        楚昱要是不张嘴就太不给陛下面子，他张嘴咬住，酸甜比着桔柑味又有所不同，是楚昱头次了解接触的新奇味道。

        “怎么样？喜欢吗？”

        “嗯。”楚昱点点头。

        沈余之又扎了块儿，喂他，楚昱眉头皱了下，还是张嘴吃了，快速咀嚼后一咽，对沈余之道：“多谢陛下，臣自己来。”

        他去拿沈余之手中银叉，沈余之当然不给他，“孤喂你。”

        “臣不吃了。”楚昱道。

        “不吃砍头。”沈余之把切成方块的波蜜抵在他唇上，催促道：“快点儿，你再扭捏，孤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楚昱忍辱负重一块接着一块被投喂，沈余之优哉游哉的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投喂怀里的美人。

        等一盘见底了，沈余之大手一挥又赏了他一盘，才放过他。

        沈余之又召见了几位大臣，等回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到了该用午饭的点了。

        “将军，给您留了波蜜。”素瑶道。

        “他呢？”沈余之问道。

        “将军回来便沐浴去了，还没出来。”

        沈余之笑了声，道了句“矫情”，蒙着眼睛在饭厅等他吃饭。

        规规矩矩的吃完午饭，楚昱没再提睡觉的事，等沈余之午睡起来的时候，听素瑶说，将军把今天上午穿的衣服给扔了。

        闻言，沈余之一阵嘲笑，一直到晚上睡觉楚昱都没来，听素瑶说将军又去沐浴了，熄了蜡烛，沈余之躺在床上就想着，为了在将军府过的清闲些，他以后得多亲近亲近他的小蛮夷才行。

        翌日晚上，抗击北戎的庆功宴便在皇宫举行，楚昱同岳前林用一起，等到了宴会的地方才发现大大小小的将领都有了位置，甚至，连底层的千总在宴席上也有一席之地。

        那些从来没有人在意的低微将官都在，他们头次来这种场合，全部紧张的危襟正坐，而坐在他们旁边都是卫业等燕幽将官，和煦爽朗的同他们谈笑风生，亲切的宛如一家人。

        林用看了一眼，摇头轻叹了声，拍拍了楚昱的肩膀去了自己的座位，同燕幽文官坐在了一起。

        众人到齐后一刻钟左右，有侍从高喊“陛下驾到。”众人纷纷起身拱手施礼。

        沈余之头戴冠冕，黑色的衣袍上绣着代表身份的诛杀龙纹，腰侧佩戴长剑，周身杀伐凛冽之气。

        “各位征西平乱，保家卫国，是燕幽的功臣！当加官进爵，封功受禄！”沈余之说着高举酒杯，“孤敬各位！”

        “谢陛下！”众将士齐齐一饮而尽。

        “北戎作乱，扰我中原，众将是百姓的英雄！当今世称颂，后世铭记！孤再敬各位！”沈余之端起第二杯酒盏。

        “谢陛下！”

        “这第三杯酒，孤敬战死在北戎的一万八千三百七十四名英魂。”沈余之端酒洒地。

        众将士皆将美酒洒地，有些忍不住抽泣，这一万八千三百七十四名英魂中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

        “既是我燕幽的将士，孤必不能叫亡魂不安，所战死沙场的将士一律发放抚恤金，许子宜，此事孤交与你办。”沈余之道。

        文官中，一位白面无须的大人拱手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不负众将士所望。”

        许子宜，是燕幽的官员，陛下已经在下棋了，楚昱想到，他又想起后越最开始也有抚恤金的，可随着官场腐败，层层贪污下来根本所剩无几，后来干脆便没有了，愿意从军的将士，多半是家里穷，吃不起饭，参军每天有饭吃，每月可拿十文钱，少之又少的钱，都有愿为之卖命。

        陛下此举同能说出一万八千三百七十四这个数字一样，得尽了军心，和这些座位一样，这些将士在后越从来不被重视，如今改朝换代，非但没被打击成叛军贼党反而有了同贵族同席而坐，同国君同饮的待遇，宴席未散，楚昱已经猜到第二天走街串巷间该如何歌颂沈余之的功德仁义了。

        “承蒙陛下厚爱，末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燕幽的将官带头喊道，渐渐的所有的人跟着高喊“承蒙陛下厚爱，末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承蒙陛下厚爱，末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承蒙陛下厚爱，末将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此等气氛下，随着喊声愈发高昂，人越容易受其感染，喊声直冲云霄，彻底掀翻了后越的墓碑。

        楚昱从皇宫出来百感交集，一路未语。

        燕幽国君——沈余之，十四继位，十六亲政，十八岁力主变革，二十三岁主张女子入朝堂，今年二十有六，吞并后越，尽得人心，乃是雄主明君。

        不过一日功夫，将士的抚恤金便发下去了，或者说，陛下提早便准备好了，领到抚恤金的人家，从不可置信到悲恸大哭，越来越多人歌颂陛下功德，茶楼说书也开始讲国君的丰功伟绩，大街小巷的百姓谈论燕幽，说燕幽如何，后越如何，燕幽若是早些来，他们的苦日子也可早些到头了，一时间民心所向，令人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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