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永远得不到的人

时间倒回唐柔乔栖离席之后。

        在被唐柔质问之后，乔栖尝试向她解释自己已经完全习惯孙哲平的作风，所以才没说什么的，实际上，她对自己父亲的事情也没有很在意。

        但唐柔仍然不大满意的样子，脸颊微鼓，盯了乔栖好一会儿，“……那，花呢？”

        乔栖冒了问号：“花？”

        “新娘捧花。”

        “啊……”

        那个花，当时的状况乔栖也只能匆匆收下还给伴娘团，不然也没别的处理方式。可她以为的“正常”，在唐柔看来，似乎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是在那之后，唐柔心情一直都不太好，拆解螃蟹时，螃蟹腿嘎嘣嘎嘣的。

        月光明亮，身后还有喷泉变化的彩灯，乔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试着猜测：“柔柔姐你，难道说，一直在吃大孙前辈的醋吗？从、从接花球那里开始就？”

        “吃醋？”听到这句话，唐柔有些讶异，转念想了想，又认真点头，“嗯，在吃醋。”

        “……”你这么干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得好了。

        唐柔向来对自己想要什么，处于什么心情都很坦诚直率。

        可现在，明明也是她一如既往率直的作风，唐柔却皱起眉，不知是烦躁还是不解地对她说：“我想送你花。”

        乔栖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唐柔又打断她：“我想和你打荣耀，想和你去游乐园，想和你更早认识，想被你依赖，想被你当作目标，想被你憧憬，想成为你的对手，想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想被你送花，也想被你送花……栖栖，我有很多想对你做的事，我在吃醋。”

        每一句，都似乎有着明确的指向。

        在那天，第一次遇到乔栖开始，唐柔就开始体会到无数过往二十多年人生都没有体会过的心情。

        她开始无数次明白，并不是任何东西都可以靠努力与竞争获得，并不是表现出色就会成为谁眼中的焦点也并不是……

        并不是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

        就像那位新娘邀请钟少时暗藏居心一样，唐柔不得不承认，她享受如今生活的同时，也打从心底希望乔栖也能喜欢现在的她。

        她希望那个人看到自己的变化，看到自己的好。

        但不断摆在她面前的现实却是，乔栖送给苏沐橙花束，乔栖与孙翔之间即使不说也会被人特意留出来的空间，还有，乔栖牵着的微草少年——平心而论，唐柔不觉得单挑自己会输给高英杰，却也不觉得，那样就可以让乔栖看向自己。

        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挫败，都来自于一人。

        “我吃醋，嫉妒，我想要你看到现在的我。”

        唐柔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也不为此而活。

        只是单纯地想要分享给她看而已。

        这么说着的唐柔仍然是腰背挺直，肩胛骨展开，微微颔首注视乔栖的，就像每一个钢琴演奏者那样优雅高贵，是乔栖望尘莫及的美丽。

        唯独表情，唯独唐柔的表情，是那么的不甘心。

        紧咬着咬唇，似是埋怨，又似是执着地盯着她，

        兴欣网吧，网游，全明星，蓝雨俱乐部，b市体育馆，一次一次，只有日积月累的失望才会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乔栖伸出手，抚上唐柔脸颊，拇指抵着她嘴角，能看到她唇瓣还在微微发颤，一时更加心疼了。

        “柔柔姐……对不起，是我不好，一直没有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为什么不明白？”

        唐柔伸手握着脸颊上的那只手，多么温暖温柔，仿佛可以体谅全世界人的心意，却始终无法察觉自己，这让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可乔栖看着面前在妆容与礼裙衬托下，更如一朵盛放娇花般的姑娘。

        “柔柔姐在我眼中一直都很厉害，做什么都会认真努力，率直地向上努力，而且漂亮又温柔，这样的柔柔姐有多么厉害，又会有多受欢迎，你要有点自觉呀。”乔栖苦笑，“所以，你对我……我当然做梦都不敢想嘛，这种情况就谅解我一下嘛。”

        “不是梦。”

        “……”

        “你无法相信的话，无论多少次我都可以说给你听，这不是梦。”

        唐柔的手臂就抵在乔栖耳边，这个距离根本不会让她看漏自己的感情，不会让她听错。

        她伏在女孩耳边，零星发丝刮着乔栖脸侧，痒痒的，只低低说了几个字便让女孩通红了脸，浑身发抖。

        其实乔栖应该也早有料到唐柔的心意，但真正听到那一刻，冲击力还是让乔栖有点恍惚。

        乔栖动动嘴唇，正要说话，便被堵住了——唐柔也知道她想说什么，知道她要拒绝自己。

        所以，不能让她说。

        唐柔抓着女孩的手，带着几近鱼死网破的挣扎，在她口中横冲直闯，无论她怎样挣扎发出呜呜声的，都仿若没听见。

        偶尔稍微抬起头，唇瓣濡湿，她低低换口气。

        仍然在嘟囔着，这不是梦。

        然后，再一次吻上去。

        “这不是梦……”

        “看着我……”

        “一直，只看着我。”

        乔栖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氧气被掠夺得一干二净，嘴唇上炽热如火，烧得她脑袋晕晕乎乎，听耳边的喃喃自语就像在受着一个魔咒。

        那温柔动听的声音里，是唐柔特有的自信自尊。

        那些她过去不经意忽视的，前所未有的强烈存在感正在侵占她意识的每一寸。

        月光下，花园喷泉为她演奏乐曲，音乐世界的女王，荣耀新生的天才，背对这芸芸众生千姿百态，如同女王不容拒绝的命令，如同情人耳鬓厮磨，也如同冠军在要求一个理应属于自己的荣誉。

        唐柔亲着她，对她说：

        “看着我。”

        “然后，喜欢我，可以吗？”

        “可以个屁！！！”

        一股力道勾住脖子，乔栖喉咙都被勾得哑了一下。

        一切重新变换，世界天旋地转，乔栖堪堪站好脚步还有点恍惚。

        凉风吹醒了意识，她回过神，勉强辨清三步远外还是那个穿着酒红色礼裙美丽大方的唐柔，如果不是她嘴唇上的濡湿，如果不是现在揽着自己肩头的手有点用力过头，她或许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乔栖懵然地抬头看去，“大…孙前辈。”

        “……你先闭嘴，不然我不保证迁怒你。”

        孙哲平控制不住力道，更控制不了语气，能保持理智跟乔栖说话都是极限了。

        如果眼神是有形的，现在唐柔早被孙哲平撕裂了。

        全世界也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按着亲，那股子怒意涌上来压都压不住，孙哲平的每个字眼都是挤着牙缝咬出来的：“虽然我瞧不起对女人动手的混账，但……老子可也没有这种时候还能忍声吞气的风度啊……”

        一波喷泉唰地骤然升起，唐柔沉静地注视孙哲平，好像刚才被掰开的不是自己。

        但唐柔的手还是握在乔栖手腕上的。

        平日一直莽着劲儿往前冲的姑娘，此时此刻却格外冷静。唐柔看着孙哲平阴晴不定的眼，说：“你不会这么做的。”

        孙哲平嗤笑一声：“新人的自信总会让他们狠摔一个跟头。”

        “你不会让栖栖失望，所以你不会这么做的。”

        “……”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唐柔希望让乔栖看到最好的自己，她就不相信孙哲平在这种事上也能胸襟宽广，毫不在意他人的想法。

        孙哲平啧了一声，所以他说这女人麻烦死了。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孙哲平反问，“无视她的意愿，强硬的做法，你是巴不得她对你失望透顶吗？”

        “……”

        唐柔下移视线，瞥见乔栖惊魂未定似的模样，抿抿唇，也别过了头，“抱歉，栖栖，但……我没有选择。”

        她没有选择。

        她不是孙哲平这样早就在乔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存在，也不像苏沐橙莫凡那样一直被乔栖用心照顾的对象，唐柔没有选择，除了强硬，她找不到哪怕一种可以让她立刻注意自己的方法。

        乔栖也低下头，明知道她这句话不是在斥责自己，却依然胸口闷闷的。

        “这不是理由。”

        孙哲平眼中一片阴霾，唐柔或许是一时冲动，但很不巧，他现在可也是怒火上头的冲动状态，“你不过是因为她眼中没有你才升起了斗争心而已，和荣耀一样，你只是因为还有打不过的人才继续下去的，而不是真的喜欢了荣耀，不是吗？”

        唐柔不为所动，淡声道：“我的感情我自己明白。”

        “你敢说没有一分一毫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

        “如果今天没有那束花，如果她最初就着迷于你，她对你，和钢琴又有什么区别？”

        短时间相处的半年里，孙哲平很清楚这个女人对竞争的执着，此时也沉了嗓音：“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如你所愿执着你了，你对她，也只会成为下一个孙翔，热情消退，没有执着的理由，到最后就像舍弃你的钢琴一样，舍弃——“

        “我不会！”唐柔瞳孔骤缩，猛地回过头，“绝对不会！”

        孙哲平注视着现在迫切不已的唐柔，怒极反而冷静下来了：“连你自己都在害怕这种可能性啊。”

        “……我的感情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

        唐柔灼灼盯着孙哲平拢着乔栖那只手，盯着两个人脖子上那条项链，咬字同样清晰：“不管我怎么样，也绝对轮不到连自己的感情都说不出口的人来教训，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荣耀，我的感情。”

        唐柔盯着孙哲平那双眼，就像寒烟柔在这半年间无数次与再睡一夏的挥刃交锋。

        很不巧，唐柔不是会优先反省自己的王杰希，更不是傻到怒气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孙翔。

        她所想的，只是被杀了就要杀回去，被赢了就要赢回去。

        唐柔的世界简单而直白。

        唐柔反问孙哲平：“现在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家人吗？监护人吗？她的家人就坐在饭店里，她父亲从未承认过吧？男朋友吗？她承认过吗？还是说她的前辈？”

        “到底逃避的是谁？”

        “我会为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负责，对栖栖道歉，但绝对不会后悔。”

        唐柔从来都活得凛然无畏，她的一生亦如此刻站在孙哲平面前那样堂堂正正，毫不逃避。

        孙哲平喉头滚动，似乎还要说什么。

        但这一次，先有一只手拉开了他。

        “好了。”

        乔栖拉开孙哲平圈在自己脖颈的手，也拂开手腕上唐柔的手。明明刚才都有点控制不住力道，但当她伸手拒绝时，却没有用多少力气就挪开了。

        都是一打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人，却还记得尊重她的意愿，乔栖说不清自己是感动还是无奈。

        毕竟这两人可没打算尊重彼此，一言一行都直往对方痛脚上踩，这就是战士吧，真狠呐。

        乔栖苦笑，“已经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两人都拧着眉，无法接受的样子。

        “柔柔姐，”乔栖先看向姑娘，眉目温柔，“我已经明白你想说的话，也知道你绝对不会像大孙前辈说的那样因为自己的热情消减而放弃我的。”

        唐柔一怔，呐呐张口，“你……”

        “虽然理由有点奇怪，但说实话，”乔栖无奈到了极点，“我……是不会只喜欢你一个人的，这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事，当然，我也不认为有这种心情的自己配得上祝福配得上婚礼这么神圣的仪式，但总之，我想说的是，考虑这一点，搞不好，你会一生都执着于我了。”

        一生。

        庭院中，松柏淡香拂过鼻尖，唐柔出神地注视她。

        乔栖所说的理由如此莫名其妙，如此让人无法接受，但正因为这样，才显得格外真实。

        确实，如果乔栖永远不会只喜欢她一个人的话，唐柔也觉得，自己说不定会一生都执着于此。

        永远不属于自己的那个人，才会永远令人着迷。

        乔栖深呼吸一口气，真诚地注视她，“但坦白地说，我从没思考过你对我的感情，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好好正视柔柔姐的感情，好吗？”

        唐柔握紧了手，这个回答平凡而普通，却是她真真正正自己争取来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好，我等你。”

        乔栖松了一口气，然后向旁后撤一步，转身正视从刚才开始表情都阴沉沉的孙哲平，不得不说，她很少见到孙哲平这副样子，看来他确实被惹火了。

        可孙哲平却抢在了她之前开口：“我送你回去。”

        唐柔向前一步，“我送她就行了。”

        “……啧，你这女人。”

        所谓同性相斥，孙哲平在赛场上对对手来说有多难缠，现在唐柔于他就有多难缠。孙哲平掏掏口袋翻出手机来，不耐烦极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送你们两个回去行了吧，但丫头你今晚回家去住，反正你那个爹发生了这种事估计也不好意思回家见你了。”

        乔栖愣愣地点头：“哦……”

        末了，孙哲平还看向唐柔：“这样可以了吧，她家至少有她哥，你要担心，之后再联系他也一样。”

        唐柔皱着眉，仍然无法接受似的，最关键她并不喜欢栖栖的爸爸，甚至不想让她回家。

        “怎么，”孙哲平扯扯嘴角，“难道你想让我把她送微草住去？我是不介意，反正就一通电话让他滚出来接驾的事，但你可别忘了王杰希可还在微草呢，到时候发生什么，咱俩谁能保证？”

        唐柔当机立断：“送她回家。”

        乔栖：……？

        一通电话让出来接驾是什么操作，大孙前辈你是王杰希前辈的上司吗？！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下指令啊！

        还有，王杰希前辈的人品，就这么不可信吗？

        乔栖觉得这事儿的发展就离谱。

        为什么他们两个打架，王杰希前辈还要被质疑人品？就算她和王杰希前辈现在关系不稳，但，王杰希前辈他不委屈吗？

        乔栖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对一位了不起的队长尊重一点点的……”

        孙哲平冷冷：“成，等老子结婚时，我会给他发请帖的，我亲笔给他写"王先生"三个字，尊重不死他。”

        唐柔看着另一边，更加冷淡了：“希望孙夫人的捧花能确实扔进栖栖怀里。”

        孙哲平额角一跳一跳的：“哦，那不错，那她就不用扔了。”

        乔栖：“……”

        我现在就去连夜患上花粉过敏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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