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穷尽一生

回去的路上，主驾驶跟后座都一言不发，乔栖也就一口气都不敢说。但乔栖怀疑孙哲平选择她家的主要原因是可以先送走唐柔，然后他们就有单独谈话的时间了。

        唐柔当然也不傻，下车后盯了乔栖许久，难掩担心：“栖栖，有事给我打电话，110也可以。”

        孙哲平：“我没让110把你抓走都算客气了。”

        “我会心存感激，等待栖栖电话的。”

        “呵，想得美，我想对她做什么她还有时间打电话？”

        孙哲平一推档把，奔驰车唰地弹出去，根本没给唐柔再回话的机会，乔栖抓紧时间留的一句“柔柔姐再见”也被风卷到了后面。

        看来还没消气呢。

        乔栖抓着安全带，悄悄瞟眼旁边板着脸的男人，决定还是不触霉，当个乔卑微吧……

        但她不吭声，孙哲平倒是开了没多会儿，突然在路边停住下车去了。

        他阴着一张脸下车，回来时，看到乔栖扒着窗户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孙哲平一腔火气都被她打乱了。

        孙哲平有点烦躁，拎着手里的东西敲敲窗户，“你先开门。”

        乔栖乖乖开门：“要下车吗？”

        孙哲平不答，反把手里那一袋子递给她。

        乔栖有点懵，拉开袋子里面是一瓶旅行装漱口水，还有一瓶矿泉水。

        “漱口。”孙哲平说。

        “……”

        他果然很在意啊。

        乔栖无奈，只好默默在路边漱口，心中还迟钝地整理思绪，自己竟然真的被强吻了，用不用告诉一下英杰前辈啊……但本就不是自己所愿的事，就没必要给英杰前辈添堵了吧。

        如果是自己真正怀有心意的人，就一定要解释给英杰前辈听，嗯，这是乔栖的决心。

        孙哲平靠在车头边，看她拧上瓶盖，适时地开口：“完了就上车吧。”

        “哦、哦……”

        乔栖默默又坐回原位了。

        平常不生气的人生气起来果然好恐怖，乔栖默默缩在车内一角，可怜巴巴，等着车驶入熟悉的小区。

        乔家公寓楼近在眼前，轿车缓缓停驻门口，档位被切换到p档，手刹拉好，车内归于一片寂静。

        孙哲平一手搭着方向盘，沉沉地看着夜色。

        乔栖扶着安全带，试探道：“那我就先……”

        “等等。”孙哲平给了两个字。

        “哦……”乔卑微乖乖坐好。

        “……”孙哲平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等我平复一下心情再跟你说。”

        果然他是准备单独跟她聊这个话题。乔栖并不意外，也跟着他一起看前路，车子熄火后，凉意漫进车里，他可能就是想借此冷却一下头脑吧。

        路灯照着一方空地，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孙哲平缓缓开了口：“你是我的。”

        乔栖：“……啊？”

        “我说，你是我的。”

        “……”一开口就这么刺激的嘛？

        但孙哲平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一个人，甚至还抓抓头发，有点不耐：“有什么好惊讶的，自从你住进我家后，我就一直这么觉得了，事到如今，那栋房子再出现其他女人，我也只会觉得诡异，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再相什么亲，谈什么恋爱。”

        习惯多么可怕。

        虽然孙哲平不提，但受到影响的从来不仅张佳乐一人。

        每天睁眼闭眼都能见到的人，捧着杯子坐在桌边等自己的人，一起做饭做得一塌糊涂的人，回头就能看见靠在沙发上的人，共同养狗遛狗的人，副驾驶座上的人，当这一切都已经有了真实的体验，再想换个其他什么人放进去，只会诡异到令自己都浑身别扭。

        他的意思是表达清楚了，但乔栖理解了一下这句话，这是，她已经被当成他家的女主人了？

        乔栖紧了紧安全带，默默提醒：“大孙前辈，你这句话可有点像在求婚哦？”

        孙哲平哦了一声：“你觉得是就是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跟别人过一辈子。”

        “我觉得我们这个话题有点早，呃，你好像跳过了相当多的步骤。”

        “跳了吗？”

        “首先你还没有告白过？”

        “没有吗？”孙哲平还勉强回忆了一秒，然后迅速放弃，“成，那我喜欢你。”说完又皱了皱眉，“现在说这个真够怪的，算了，我喜欢你，就这样。”

        乔栖：“……”这种勉强补办一下流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人，但我也很清楚你，”孙哲平指指自己再指指她，“所以你和我根本不需要什么过程，所有节奏都掌握在你和我自己手里就好了。”

        “我……但我刚才也说了，我是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哦？”乔栖试探着说。

        “你现在喜欢多少人都无所谓，最后只会是我一个人，这种程度的自信我还是有的。”

        原来如此，是跟乐乐前辈一样的想法啊……

        乔栖无奈这两人微妙的远程默契，试图跟他解释：“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我确实喜欢大孙前辈，但我已经承诺高英杰前辈了，我会好好对他的，绝对不会抛下他的，他对我很重要。”

        “你……”孙哲平忍着额角血管的躁动，“你在这种时候跟我提其他男人的名字，是不想要命了吗。”

        “……”我想要，但我不敢要。

        “算了……这个先不提，有件事我必须要先跟你说清楚。”

        孙哲平侧过脸，一双被夜灯隐隐照出亮的眼里，色彩深沉厚重，就如同银河宇宙，极具吸引力，却又藏着极为庞大的危险性。

        男人声音低哑，他们之间的距离与咬耳朵别无二致，“听好了乔栖，我至今为止对你什么都没做，不是因为怕了什么，更不是在逃避，说实话，只要你想的话，现在去买个钻戒也可以。”

        乔栖吓得睁圆了眼睛，“钻、钻戒？”

        “扯证还得等几年，但钻戒什么时候都行吧。”

        “等、等等？这话、话题跳转得有点快？！”

        “不快，一点都不快，慢得要死，慢到让我烦躁好吗。”

        孙哲平拧起眉，半点不掩饰这话的真实性，“我可比你认为的要着急一万倍啊。”

        全部都是实话。

        这点昏暗逼仄的空间，她连他的脸庞轮廓都不能完全看清，却能将那双眼里滚烫的欲望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那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得到的本性，总是会被他随心所欲的个性掩盖过去，但其实，一直都缠在他手臂上，每天都在毫无掩饰地显露给她看啊！

        乔栖直觉，他其实想锁上车门，一脚油门直接带着她回那栋私人别墅的，什么唐柔乔父，在他眼里根本连妨碍都算不上。

        他所给她看到过的，那点怒意，那点占有欲，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冰山一角”啊……

        车内似乎又燥热起来，乔栖抿了抿唇，坚持着不落了下风，反问道：“那，为什么要忍到现在呢？你不是那么会忍耐的人吧？”

        “……当然因为这个啊。”

        孙哲平拎出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上挂的戒指一摇一晃，廉价的红宝石折在两人眼前，她送给他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你说过的吧，要我亲眼看着你拿到冠军？”

        “我觉得挺不错的，区区几万几十万几千万的戒指怎么配得上我的人，要买就买别人得不到的，这样才爽吧？所以，今后你必须要踩着几百号人牺牲青春都得不到的梦想，在全国上下几千万人的见证下，去拿下属于你的戒指，只有那一枚，配得上你，懂了吗？”

        孙哲平说得很理所当然。

        但这不是命令或要求，因为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执着，却又那么悲伤，那沉重到无以复加的感情也同样被他摊开了给她看。

        只有那一枚，是他穷尽一生也再给她买不来的戒指了。

        “去把那个戒指赢回来吧。”

        “你的话……”

        “冠军的话，多少年我都等得起。”

        等乔栖下车，给唐柔发到家平安短信时，精神还有点恍惚。她一直都知道韩文清孙哲平他们这样的人，就是能让别人为之赴汤蹈火，自己也难得地有点兴奋起来了。

        自己的荣耀，承载了无数期望。

        乔栖再一次体会到这点，看着电梯层数不断上升，也开始克制不住期待，还有一周，只要一周后的考试正常发挥，就能堂堂正正回到蓝雨了……

        不过话说回来……

        “好害羞……”

        乔栖捂住脸，蹲在电梯里快要控制不住脸上的温度了。

        路边看不见里面的奔驰车里，手撑玻璃时的凉意，倾过身时的布料窸窣，交缠的呼吸，扶住他脸，毫不犹豫吻上去时的柔软触感，还有、还有他不可置信倏然睁大的眼——她竟然壁咚强吻了孙哲平！

        亲完就跑！好刺激！

        第一次看到大孙前辈傻掉的样子，虽然临走时听到他好像还骂了一句脏话，但咳，没办法嘛，自己也是一时冲动，当然不好意思留下了……

        “太不好意思了……但谁让大孙前辈说那种愿意等我赚钱买房买车买婚戒回来娶他的话嘛……”

        乔小话唠平复不了激动，只能拿手扇扇风努力给自己退烧，用心祈祷下次见面他不会太生气吧。

        “嗯？”乔栖的钥匙卡在门锁里，拧不动，家门竟然没锁，“小别哥应该在赶微草和霸图的比赛，不会回来的吧，难道没锁门吗？”

        乔家屋里乌漆麻黑，窗帘拉着，客厅也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亮着，听见进门声，桌边人影才回过头来。

        乔栖看不太清逆光的脸庞，可对方一下子站起来，椅子掉了地都不管，冲过来抓住她手臂，“栖栖，是乔栖吗？”

        乔栖一懵：“姑姑？！”

        “你这孩子……”乔姑姑像没听见一样，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你这孩子！姑姑不是告诉你要你好好在叶家学习吗！你怎么不听话呢！”

        这声音尖利又刺耳，连捏着乔栖的手都用力得发颤，乔栖都有点认不出来她了，“我，只是跟爸爸去了一下婚礼而已……”

        “那叶家是怎么回事？他们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给咱家送礼？”

        “那是……”

        乔姑姑眼里的血丝狰狞可怖，手上攥得死紧，“你告诉姑姑，你有好好学习对不对？你没有逃课吧，没有去看那什么游戏比赛，没有碰电脑，没有和职业选手来往，是不是？姑姑不是告诉过你现在任何一次考试都会关乎到未来吗？如果你没有考上好学校，以后怎么办？你不知道现在的学校有多乱，以后怎么考好大学？你知不知道姑姑——”

        墙壁回响着余音，像细细小小的刺扎在耳朵上，阵阵发痛。

        乔栖按下了她的手，“姑姑，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回来了……？”

        叶秋应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在外地设置讲座，也在k市本地大学给乔姑姑分配工作，让她无暇归来才是。但现在乔姑姑莫名其妙提前归来，连她之前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还变得这么偏激。

        到底发生什么？

        “你、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姑姑当然会担心你的学习呀。”乔姑姑眼神游移，笑容干巴巴的，“外面的工作哪有我亲侄女学习重要呢，姑姑不回来看看你，不放心。”

        “这样啊……”乔栖越看越觉得奇怪。

        “好了好了，”乔姑姑挽了一下垂落的碎发，堆着笑，牵起乔栖就往屋里走，“还有一周，今晚先再重新把知识点都过一遍，明天姑姑抽查你，好好学习，别再出门了，跟你爸出门也不行，你爸爸耳根子软，你也该懂点事了，知道吗？”

        “……”

        “还有你这身衣服也该换了，你一个学生，就算去婚礼穿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学生就该好好尽自己的本分，如果你不认真学习，你的未来可怎么办，你……我又该怎么跟嫂子交代呢……”

        密密麻麻的话语，暗含的哭腔，还有时不时抹过眼泪的手臂，一切都编织成无形的网，将乔栖拉扯向屋中。

        她的房间没有开灯，黑得很，像深渊，她姑姑就在将她拉进这种地方。

        进去，就出不来了。

        “等等…姑姑，”乔栖扶住门框，死死扣住墙，“今天已经很晚了，先让我去热点牛奶吧，我会在睡前背完古文给你听的。”

        乔姑姑皱了眉：“事到如今还哪有时间喝牛……”

        “营养均衡很重要，不是姑姑的原话吗？”

        “……”

        乔栖暗松了一口气。

        走到厨房时，她仍然用余光观察着姑姑，能看到姑姑在往自己房间里搬运不知道哪来的新试卷，一摞一摞，大概那就是接下来一周要完成的量。

        又要关禁闭了……

        乔栖深叹一口气，大概只有她考完试，姑姑才能安心下来了吧，最后一周，稍微努把力早点回蓝雨也就没事了。蓝雨大家都在为决赛努力，她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而且按时间来说，现在微草和霸图应该已经在比赛了，那小别哥……

        说曹操曹操到，玄关处传来动静，乔栖探出头来撞见刘小别进门，连忙唤了声：“小别哥。”

        可刘小别头都没抬一下，拎起单肩包自顾自往屋里走，看上去状态不太对劲。

        乔姑姑不喜欢刘小别，见了他，顿时拧起眉，拉过乔栖：“好了，栖栖，喝完牛奶就回去睡觉了。”

        乔栖哦了一声，多看一眼刘小别。

        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眼前，刘小别却漠然以对，什么都没说，转头就用门隔绝了乔家与自己。

        这样看来，多半是输了吧，微草也在半决赛输给了霸图，果然林敬言前辈的自信所言非虚，霸图这个赛季很难对付啊……

        乔栖热了两杯牛奶往刘小别房间走去。

        乔姑姑见她没回自己屋，立时过敏地问：“去哪？”

        乔栖淡声道：“小别哥他今天刚打完比赛，应该挺累的，我也给他一杯。”

        “打个游戏有什么累的，你这孩子真是……”

        “……”

        乔栖没吭声，把牛奶放在门口就走了。

        输了比赛后，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被打扰，乔栖知趣地回到自己屋子，直到躺进毛绒玩具，仍然在注视着桌上小山高的习题，看着就身心疲惫。

        乔栖翻了个身，埋头进身边的索克萨尔玩偶里，蹭蹭脑袋，声音闷闷的。

        “我也，好想打荣耀啊……”

        “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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