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春（三）

【好的，大概是周末，具体时间等我们安排好我发给你。】

        对方秒回，附带一个可爱的黑白小人比心微笑表情包。

        夏周舟舒了口气，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抻着脖子望向头顶的灯，上面有几只挥动翅膀不断撞击光亮的飞蛾，看得有些出神，夏周舟把桌上没喝完的可乐抿进嘴里。

        没了气泡的可乐就是甜腻的糖水，夏周舟喝完后去引擎搜索——左眼跳财，预示会有意外之喜降临。

        临了，夏周舟用金属罐遮住嘴角笑意。

        ----

        约定的拍摄日期在四月第一个周末。

        夏周舟前天加入了他们拍摄组的群，加上她一共有六人。聊得热烈的时候，夏周舟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浅聊几句辄止。他们提到期中作业是一个视频短片，拍的好可以参加省级大赛，而夏周舟只需要帮他们拍几张剧照和幕后花絮图就好。

        这天天气很好，暖风和煦，初阳昭昭，湛蓝的天缀着几朵悠哉的白云，空气中沁着雨露浸润在风中的清新味道。

        夏周舟踩着步调，整个人晕晕乎乎像是陷在一团厚实的棉花里，她在心中练习和隽宸见面时的表情对话，勾着背包的吊带在手指上面打圈，不停呼吸吐纳缓解紧张的情绪。

        二十分钟的路程被她不到十几分钟就走完了。

        男主演和其余的三人已经先去是市区内的植物园踩点，他们都是隔壁电影学院的学生，隽宸在t大门口等她。

        夏周舟远远地就在视线中抓到了他的身影，隽宸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面容在树木垂下的绿荫中随着他的动作忽明忽暗勾勒出五官的流畅线条。

        偶有风过，树叶舒展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丝丝缕缕的光线照在翠绿的叶片上折射出欲滴的金绿色，隽宸就这么不急不躁地站着，等着夏周舟。

        夏周舟心尖跟着颤了下，心悸不已，她小跑过去，微微喘着气赧然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隽宸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今天的夏周舟戴着隐形眼镜，露出闪着星星点点光亮的眼眸——和印象中的她不太一样。隽宸的瞳仁惊艳地收缩几分，随后安然地朝夏周舟走去，他在社交距离内站到她跟前，笑了笑才说：“没关系，我也刚到。”

        一边说，他一边从手上的提袋里拿出温热的豆奶和烧麦递给夏周舟。

        “准备了点早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隽宸又看了眼手机，就在夏周舟握着食物、脸色涨红的瞬间，他继续说道，“等下我们打车去吧。还有一个人要来，说是刚去了食堂给我们带早饭，要等会。”

        隽宸尾音落下，夏周舟膨胀的心脏像扎破的气球倏地瘪了，她接过轻声说谢谢，双脚并拢在一起站姿有些僵硬，只能依照本能忙不迭地说：“没关系。”

        她想不出更好的话来交流了，羞怯占了大半，只因为自己高中在他面前出过洋相，怕他不喜欢——越是努力，越往后。

        夏周舟挫败地暗忖。

        ----

        四周静悄悄的，花草刚睡醒，校外宽阔的大道车辆如甲壳虫觅食，开得慢慢悠悠。

        夏周舟不敢望向隽宸的方向，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眺望，在她吃完第一口烧麦，对方冷不丁地开口，语气有丝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还可以吗？”

        “挺好吃的，”夏周舟拘束地点点头，“我之前早课也经常买一楼的笋尖烧麦。”

        隽宸舒了口气，眉梢染上温和的笑意，单手插进上衣外套的口袋，“我也很喜欢，但我的舍友都不是很爱吃，觉得味道奇怪。”

        两人聊了会，气氛缓和，隽宸口中的她姗姗来迟。

        来人身材高挑，一身惹火的淡紫色长裙，长相英气，长发蓬松微卷，眼睛有神眼尾微微上挑，眉目含情，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她先是热情地和隽宸打了个招呼并侧身浅浅地拥抱对方，然后才从容转身，爽朗地向夏周舟伸出手，“你好，祁欣然，叫我欣然就好。”

        三人碰面，隽宸去打车。

        上车后齐欣然从包里拿出早饭分到两人手里——赫然又是烧麦。

        隽宸也失笑，扶额从手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同样的一份早餐来。

        “哈哈，隽宸，我们的口味真的一模一样。”齐欣然双眸熠熠，饱满的唇撅出圆润的微笑然后用双臂圈住了隽宸的胳膊，她在后座身形靠近。

        坐在前排的夏周舟从后视镜窥探到他们兴致高涨的谈话，她在前排坐立难安，将唇抿成一条绷紧的弦，夏周舟莫名有些许难过。

        ----

        植物园空气中弥漫春日的清香，花朵芬芳馥郁，虞美人和郁金香正值花季开得热烈而张扬，遥相呼应。入眼的是大片蓊蓊郁郁的绿和繁复缤纷的暖调色，细腻的草坪交杂错落的小径，行人三三两两，惬意而悠闲。

        走到公园的深处，石道逼仄随着起伏的坡度蜿蜒而上，古木参天，有或嶙峋或敦实的巨石交叠，周身流动的气息变得冰冷，温度降低不少，有人正在摆弄设备，围着一个男生打光。

        “欣然，这里！”

        见人来，喊话的是一个微胖的高个男生，戴了副蓝色窄镜框眼镜，衣着干净，绰号叫大胖。他老远就开始蹦跳，挥舞手里的彩带拼命朝他们示意。

        三人加快步伐走过去，他们正拍到第一个镜头——男主轻嗅空气中的香水味寻找女主的踪迹。

        齐欣然走上前与他们轻轻击掌送出准备好的早餐，随后就走到摄像机前看起画面，她环胸站定，嘴里念念有词与大胖他们商榷画面的构图和打光效果。

        夏周舟把摄像机挂在脖子上，背包挂在单肩方便她使用，离开拍摄中心，她打量四周的景象，默默寻找合适的角度。

        隽宸跟在她身后，脚步轻缓，他低声地说：“可能要等他们把前几幕拍完，需要你等等。”

        夏周舟摇头，“没关系。”她说。

        她有些好奇他们请她来拍摄的用意，但这问题好像太过自恋，夏周舟没问出口。

        “你要找风景和构图吗？我陪你走走吧。”隽宸说，不经意间就走上前并排站在她身边，放慢步调与夏周舟保持一致。

        夏周舟抿嘴，莞尔一笑露出两颊若隐若现的梨涡显得几分娇憨纯粹，她拨弄耳边的碎发，睫毛颤颤，轻轻说了声好。

        隽宸喉结一动，眸色微晃，有些失神。

        ----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呀？”夏周舟取景到一半忍不住好奇，她驻足在半米粗的大树下抚摸粗糙的纹理，一面探究一面询问。

        “欣然和我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男主角也是，我们仨属于一块儿玩到大的。后来他们去了有特长班的高中，我们才分开。”隽宸眉眼弯弯，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片完好的绿叶，他把它放在鼻尖嗅闻。

        风吹来隽宸细致的回答，夏周舟望过去。

        青白交接，隽宸本就好看的手变得更加吸引人，夏周舟触电般收回自己的目光。

        “真好。”她有点羡慕低喃，不过随即收敛失落的神情摆弄摄影机。

        等夏周舟再次回头，隽宸正仰望一棵巨大的黄花风铃木，风一吹，波浪状的花瓣边缘沉沉浮浮，起伏如海浪，花瓣落下恰似花海，很快黄灿灿铺满一地。

        鸟鸣清脆，隽宸就站在不远处，隽永温润的模样。

        夏周舟不由自主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给他拍了一张。他看过来，眸子里是依依的树，树底下漆黑的相机遮住夏周舟半张脸，翘起的唇和梨涡在遮天的树荫下若隐若现。

        ----

        两人出走得不算远，不过逛了十几分钟就回到拍摄地，第一幕正在收尾。

        视频的男主角在曲折的小道上走走停停，四周树木交织，有阳光从夹缝中倾泻散成缥缈的雾状，斑驳的光影明暗交加衬得他五官立体，眉骨突出，极为英俊。

        众人目光的焦点，还是落在他那双眼睛——深邃的眉骨下是两对很薄的内双眼皮，睫毛长而翘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的瞳仁漆黑又熠熠有水光，张望过来的同时眼眸不经意地向下一瞥便生出一种流动的暧昧，情愫驻足，像霎时哗啦打开的一把精美折扇勾人夺魄。

        他嗅着爱人的香味，追踪对方的痕迹，有几分慌张又有破碎的脆弱和小心，眼神如痛苦的海，一眼就觉得他爱你，与其强势的眉眼产生巨大的落差，性感又多情。

        小道本是幽暗的，随着他走走停停的动作，道路镜头中的视线渐渐开阔、明亮，隐匿在阴翳下的身影和面容浮出水面，跳到了夏周舟眼前。

        有一瞬间，夏周舟都忘了呼吸，他实在是太过好看，就连生冷锐利的气质都无法掩盖他极具蛊惑的美貌。

        “咔！ok！好了好了。”大胖举着卷起来的一筒剧本在手心拍得啪啪作响，露出满意笑容。

        愣怔的夏周舟这才回神，恍然惊醒，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急促地吸气才使得跳动的心脏稍稍安虞。

        接下来摄像设备挪了点位置，换祁欣然上去拍摄了。

        隽宸迎上去，递了瓶水给那个的男生接着竖着拇指夸赞，“太帅了。”他夸得真心实意，还并拢掌心给男生的脸扇风。

        男生脸上没什么大表情，气质迷人且偏冷，他嘴角翘起浅浅的笑，打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简单的动作显露出干净流畅的脖颈线，喉结随着吞咽轻轻地动，说不出的性感。

        两人站在夏周舟身旁，隽宸的身高已经很高了，男生比他还高小半个头，她不敢去看。

        直到隽宸再次开口给两人介绍，男生才微微偏头，他垂下眼，视线停到夏周舟身上。

        “夏周舟，白纪远。”

        语音刚落，隽宸便支起胳膊捅了捅白纪远的手肘，离近了说：“等下给你拍照的摄影师，别吓到人家。”

        半敛的眼皮轻轻抬起，眼波流转，白纪远眼神凌厉又温柔，风流尽显。此刻像静谧宁静的深海，他看着低头的夏周舟说：“你好，夏周舟。”

        声音低沉，仿佛带着电流钻，夏周舟一时间脑袋空空不知作何反应，条件反射般抓起自己的衣角摩挲缓解紧张心情，她迎着他的视线心里猛然一跳，与他目光相触后又快速躲开，她木讷小声地回了句，“你好。”

        夏周舟脑袋里不停重播他刚刚的那句话，兀自地想，又看了几眼，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皮肤细腻白皙，肌肉线条流畅，不像剧本里的人设，给人感觉无辜且纯粹。

        白纪远的目光随着话语落下很快就收回去，夏周舟暗自吞了口口水略微手足无措，好不容易从美色中挣扎出来，她把手心搭在额头上给自己降温。

        彻底回神后，夏周舟开始摆弄起摄像机来，她稍稍离远了些，自己试拍找感觉——她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把对方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夏周舟细细观察，暗自临摹他五官的优点幻想拍照的瞬间，而刚刚唯一的对话停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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