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动荡初起

仙师颇为优雅的坐在圆凳上，坦然自若的目光盯着她，一副她不说出自己的故事就要一直盯下去的态势。

        “仙师……我可不记得我有拿自己的事与您做交换。”

        “明兮的魂魄被雪魇吃掉，说明你在附上这具身体前，明兮没有死。”寻幽不听她抗拒，一一说来：“但，我在前往乱葬岗之前遇到过抛尸的那伙山贼，他们确认明兮当时已经断气许多天，不可能有魂魄未散的可能。”

        这些话和白苏先前猜测的相差无几。

        她飞速明白过来：“仙师此意是说，您有思路来解释明兮魂魄未散这一问题？”

        仙师并不打算回答。

        白苏：“……”

        认命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睁眼就在汾城外的乱葬岗，若再晚一会儿，这个身体估计就被那群狼分食殆尽了。”

        寻幽点点头，并不意外：“所以，你真正的名字叫白苏？”

        “对，我的眼睛，在之前另一个界位生活时，就有金目的能力了。”

        “会有什么代价吗？”

        寻幽眉头肉眼可见的向眉心拧去。

        “代价？”

        白苏被打断了思绪，就着这句话寻思了半晌：“会失明三天……”

        对，自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对那群狼使用，也只是肿痛几个时辰而已，而对明家士兵使用却是眼睛淌血。

        “我记得，在钟麓皇宫你的眼睛……嗯，明白了。”

        狼和士兵的区别，说明她使用的代价会因人而异。

        白苏和他想到了一起。

        既然都说到了这里，她也干脆不再有所隐瞒，直接把所有疑问问了出来：“在明府时，明朝说他曾无意间窥听到明瑭与人上说，曾在明兮身体上附着了一个魂魄，仙师可看得出这具身体究竟有无问题？”

        寻幽怔住，似乎有什么断掉的东西在慢慢苏醒。

        “还有，在皇宫时，我有见过清猗宫那位公主的模糊记忆，但是，清猗公主薨逝时明兮尚且为襁褓婴儿，更是不可能见过清猗宫还未出嫁的公主，我怀疑这记忆，是明瑭与人上放置的魂魄。”

        “你……在明府遇到雪魇时，我就已经确认过了，这具身体里除了明兮，便只有你。”

        不同界位动用《六目术》却有着不同程度的反噬，以白苏魂魄所拥有的灵力，并非明瑭等人能够掌控的。

        究竟是哪里没有想到，为何她会有清猗宫的印象……

        “诶？”白苏懵。

        “我说过，金目的代价是失明。”寻幽手托下巴打量着有些无措的白苏：“在另一个界位你确实是失明了，为何来到这里的差距如此之大。”

        不受代价影响的，只有创术者。

        “你另一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我……”她身子僵硬，绞着衣襟低下头。

        “若是不想说便罢了。”

        “那边并无灵气存在，都是普通人而已。我在他们眼里是异类……”

        一直被监视被防备的异类。

        寻幽看到她攥紧又舒缓的小拳头，挑了挑眉。

        “主要还是出生的时候声势太大了，毕竟早产的死婴在停尸房里躺了一夜活过来这种事可不常见。”她轻笑，毕竟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再纠结也没有意义。

        “太平……间是什么？”

        白苏囧：“就是……停尸房，额，义庄？”

        仙尊恍然大悟。

        “死而复生？”

        为什么被仙师这么一说感觉好酷。

        寻幽垂下眼睑。

        这个孩子给他的惊喜太多了，还有她腰间虚怀里那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正在白苏硬着头皮，将自己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就差谈个似有若无的恋爱都说出来，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诡异时，有人进了院子，寻幽回神。

        “好了。”

        她如遇大赦，松了口气从桌上摸了茶杯给自己续上口水，仙尊起身拂了拂褶皱的袍角，走之前突然开口：“你在万兵谷不止拿到了弯刀裴阙吧。”

        杵在八仙桌旁松懈下来喝水的小丫头瞬间汗毛倒竖。

        “那件东西，不能现世。”

        寻幽面色无常的叮嘱完，撤掉房间四周的结界打开房门。

        “咦，小师叔在白苏房里啊，晚辈正打算叫您和苏苏去用晚膳呢。”正停在正房门口纠结该怎么敲门的萧无瑜听到开门声音扭头，便见到嵌进门框的颀长身影。

        “嗯，和她叮嘱了一些门内之事。”

        “天色不早了，小师叔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萧无瑜颔首示敬，等着他的回复。

        “……”寻幽扶着门框，微微偏头看到白苏还白着脸站在桌子旁，手里木木的支着茶盏，暗自叹口气，若不是他这一路煞费苦心的遮掩那虚怀上强悍气息，只怕追杀的人早就自万兵谷排到了洱山千里外了。

        “你先去回话吧，晚时本尊带她过去。”

        一直等到萧无瑜彻底消失在院子门口，白苏僵硬的转过身：仙师……”

        “当心隔墙有耳。”

        仙师并不打算与她谈论这个话题，“收拾一下，要去接风宴了。”

        “哦……”

        萧无瑜萧无瑾一路打过来的广告果真不虚，处在最深处的掌门院子，还没进大门便有一股浓郁的香气飘出来。上辈子吃了十几年工作餐（蹭的梁叔单位的）快餐军粮外卖的白苏饶是定力极强也耐不住肚子咕噜咕噜直抗议。

        “师叔，小白，快点来，小心那两个小馋猫一点也不剩。”向婉刚从小厨房看了火候出来，见到两人笑眯眯的打了招呼便拉着白苏进了花厅。

        墙角蹲着那只同样叫小白的狸花猫，叼着鸡腿肉慢悠悠的嚼。

        寻幽进了门，掌门吃的正急，刚微微抬头招了招手，再往桌上看，最后一个水晶饺被萧无瑾叼了去，眯了眯眼：“无瑾，为师看你修为还卡在九阶未突破，这次万兵谷莫非一无所获？”

        向婉替白苏寻幽添了双筷子，凑过来咬耳朵：“我给你们留着一笼水晶饺，等下你们带回院子吃，莫让掌门看见。”

        萧无瑾抹了抹刚刚慌不择食塞进水晶饺的嘴，囫囵咽下慌里慌张：“师……师尊，我从七阶到九阶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好吗，你看阿姊，还……还有白苏……不都没什么变化吗？”

        萧无瑜尴尬的笑了笑，捏着筷子的手有些青筋。

        寻幽微勾唇角，看了眼被迫躺枪的小丫头。

        小丫头皮笑肉不笑，想起了入谷之前萧无瑾的撺掇：“巧了，我现在灵境临境二阶。”

        ……

        萧家姐弟一时愣住，筷子支在手里不知道该落在哪一盘。

        洛霁趁机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叉烧鹿脯夹进自己碗里。

        “什……什么？”

        “灵境？？”

        “难不成……”

        “不是人境临境九阶吗？？”

        “难道万兵谷那个渡劫云是……是你的？？？”

        白苏夹着卤肉的筷子坦然自若的穿过身旁的萧无瑾，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塞进嘴里。

        心道：呵，让你拉我躺枪。

        掌门放下筷子轻笑，一双比女人还潋滟的眸子微弯：“无瑾这一路怕是又懈怠了。”

        “诶？！”

        “白苏你太狡猾了，居然自己偷偷突破！究竟有什么快速修炼的法子啊告诉我嘛！”

        “……”她指着自己：“修炼之事不可急进不可强求。”

        “说得对！”洛霁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来是用不着休息了，无瑾明日便开始修习吧。”

        “师尊……不要啊师尊！”

        “无瑜和婉儿负责监督他。”

        “是，师尊，弟子定不辱使命。”

        白苏低头扒饭，无视掉萧无瑾愤懑谴责的眉眼。

        若说这修为，如果没有谷口的人提醒她，她还真发现不了自己已经突破灵境。

        “器灵认主时，会借助你的灵气存在，同时也会提供力量，许是那时突破的。”另一边，寻幽随意尝了几口撂下筷子，低声解释道。

        闻言，她偷偷看了眼腰间的弯刀，百感交集的叹了口气，既然这只鸟这么厉害，为何要认她为主呢。

        席间正在调侃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萧无瑾，闹得正欢时，寻幽突然一怔，向洛霁示意后匆匆出了花厅，一直在打闹的萧家姐弟和向婉并没有多在意。

        她狐疑的偏过头，悄悄从窗缝看出去，寻幽立在院子里，一只泛着金光衔着松枝的仙鹤缓缓落在他手臂上，然后慢慢消散。

        再进门时，仙尊面无异色，掌门却一脸凝重。

        这插曲不过半柱香时间，才堪堪恢复了原本的氛围，又从院落外闯进一个内门弟子，伏在洛霁耳边说了些什么，这回就连没心没肺的萧无瑾都感觉到不对劲，老老实实的坐回去。

        掌门看着寻幽，又悄无声息的瞥了眼白苏，压低声音：“此事暂时封锁，莫要传开。”

        “是。”

        “师尊，是出什么事了吗？”萧无瑾怂怂的问着，生怕再惹来无休的修炼任务。

        白苏埋着头吃饭，暗地里支起耳朵听着消息。

        “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时辰不早了。”洛霁又恢复了挂着笑的模样，安然端起酒尊，静静打量坐在对面的白苏。

        “白姑娘，”被叫到名字，她后背一僵抬头：“掌门请讲。”

        “本尊看白姑娘天资极佳，可否有兴趣在洱山拜个师学习正道修炼之术呢？”

        洛霁微微靠在椅背上，一手端着酒杯，水波眸子盯着她的一颜一息，看的白苏愣在原地，美色当前大脑失去了运转。

        这是什么意思？要她拜师？发生了什么事，和她有关系吗？为何突然要问她拜不拜师？

        她没注意到身边的寻幽也在关注这个问题。

        白苏弯弯眼眸从容回应：“掌门，晚辈暂时还不想拜师，毕竟修炼之道漫长枯燥，晚辈还是比较喜欢人间盛世。”

        掌门有些遗憾的咂咂嘴：“既然无意拜师，本尊这师弟将你捡了回来不能不管，这段时间便拜托寻幽照顾你了，洱山并非安宁之地，可要保护好自己。”

        这是在提醒她什么？

        “好了，今天不早了，你们才回山，都回去休息吧，为师还有要事处理。”

        一群不明情况的小鹌鹑规规矩矩的拜别了掌门和寻幽，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前还顺走了向婉专门准备的点心，还有为白苏开得小灶。

        寻幽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一直等萧无瑜牵着白苏走出院门，回神，洛霁一道结界便罩住了这偌大的花厅。

        “你也知道了？”

        方才的笑脸消散，现在满是愁容，苦笑道：“本尊那师叔的消息真是快啊，比本尊的情报网还要灵通。”

        对面的人面无表情的抬头：“瞒得了一时，她总会知道的。”

        “那是自然，人上驾崩，人界彻底陷入动/乱，这种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瞒下来。”人前温和沉稳的掌门大人一派崩溃模样，扶着额头：“这小丫头居然还想着回人界去，现在人界唯一能护着她的人都没了，不是找死吗！”

        寻幽起身，拿了茶壶给自己满上茶水，悠哉的看掌门在自己面前急的团团转。

        只是这人还没转上几圈，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他看：“寻幽，本尊记得，你曾与师祖说你与人上还有明家家主有过什么约定，现在这两人都死了，你不担心吗？”

        寻幽端着茶盏的手轻抖，蹙着眉头：“与人上和明瑭？”

        洛霁眉头一挑：“这也忘了？”

        寻幽放下茶盏，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尊当年干了什么……”

        “那你为何会把明兮带回来。”

        “……因为韶歌…让本尊将她带走。”

        “……”洛掌门哽住：“心真大，现在师祖云游四方，你想取回记忆都找不到人。”

        寻幽没接话。

        “而且，神界的压势下来了，仙君派去堵在万兵谷的人没有任何收获，前些日子下令六界追查来往修士，看架势是一定要找到拿了天祈的人了。”

        “洱山……”

        “放心，”洛霁轻笑，坐在桌沿上，端起酒杯冲着寻幽挑眉道：“被本尊打发了，我洱山之事，那群走狗还没权插手。”

        “你只需要护好你想要护着的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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