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往

次日，沈吟知去上朝。

        “沈爱卿，身体可好些了？”

        李甫坐在高位上，神色憔悴，后宫的争宠让他头疼不已。

        “回皇上，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除了后宫争宠一事，李甫还为另一件事头疼。

        最近，蓟州那一带常有官银被劫发生，派了好几拨人去调查却始终了无音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且蓟州处于重要的交通枢纽，若是有心人控制了这里，将对整个大兴王朝的局势造成威胁，更遑论周边还有一些不安份的小国蠢蠢欲动。

        思及此，李甫眼神划过底下众人，心里有了想法。

        “皇上。”

        严太师适时出来，眼含悲痛，“近日前去蓟州调查官银失窃案的王大人被发现暴尸荒野，死因成谜。”

        “荒谬！”

        李甫气得一拍龙椅，脸色万分难看，“我堂堂大兴王朝居然没有一个人才能把这起案件调查的水落石出。”

        关于官银失窃案，沈吟知在养病期间也略有耳闻。

        据说那些押送官银的人死状极其凄惨，根据现场痕迹推测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只可惜最后官银还是不翼而飞。

        最不可思议的是，与官银失窃案有关的一众官员都莫名暴毙在家中，就连前去调查此案的，也无一幸免。

        是以，当李甫说出这话时，底下众人纷纷低下头，眼神闪躲，谁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皇上。”

        严太师上前一步，意有所指，“宋丞相在百姓心中向来有盖世的美名，文韬武略更是不在话下，若是宋丞相前去调查这桩案件，相信定能事半功倍。”

        他这一番话正中李甫下怀，李甫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他看向底下的宋云卿，“宋爱卿，你可愿承担此重任。等你凯旋归来之时，朕定大摆宴席好好犒劳你。”

        宋云卿嘴角浅勾，应了下来，“微臣愿意。”

        听到他的话，沈吟知蓦然抬起头来。

        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一去定九死一生，即便只是同僚，她也不愿他出任何事。

        她张了张嘴，刚想上前，却被严太师抢先一步。

        “皇上，若是宋丞相一人前往，未免孤单了些，毕竟长夜漫漫，没有佳人相伴，如何排遣寂寞。”

        话音刚落，底下陆续传来偷笑声。

        “那依太师所言呢？”

        “依老臣看，沈大人乃女中翘楚，能力丝毫不在男子之下，且和宋丞相关系密切，此行定是如虎添翼。”

        上次宋云卿亲自抱着沈吟知去太医院的事传进了有心人耳里。

        李甫对此事亦有所耳闻，只是想起永安公主，他又头疼了些。

        永安公主李莺儿是他一母同胞的胞妹，若是知道他让这两人一同前去蓟州，恐怕又要闹上一通。

        还没等他开口，宋云卿开口拒绝了，“微臣一人孤身前往即可，不必麻烦沈大人一同前去。”

        “沈大人和我只是同僚之谊，严太师莫要无故损人清誉。”

        说到后半句时，言辞中的厉色令人发寒。

        朝中众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李甫看向底下一言不发的沈吟知，“沈爱卿，你可愿同往。”

        沈吟知上前，“回皇上，微臣愿同往。”

        她语气坚定，眉眼间透着一股倔强，足以表明她要去蓟州的决心，而后又退到一旁，神色平静，与宋云卿之间仿若真如同僚之谊一般。

        只是，她的心隐隐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这次的蓟州之行会发生很多不可预料的事。

        “沈大人！”

        “宋丞相不必多说，我去意已决，此去只是求一个真相而已。”

        她的倔强让宋云卿感到无奈，另外，还有说不清的慌神。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陌生，是他二十几年人生里不曾有过的。

        罢了，既然同去，那他定能护她周全。

        “好一个只是求真相而已。”

        李甫站起来，脸上大加赞赏，“等两位凯旋之时，朕定大摆宴席三日。”

        …

        下朝后，沈吟知刚出皇宫就被云一叫住了。

        “沈大人，丞相要见你。”

        “我知道了。”

        沈吟知上了马车。

        见她来，宋云卿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抬眼，语气略有些无奈，“你为何要去蓟州”

        “那相爷呢？”沈吟知反问他。

        “我自是为了查明真相。”

        “我也是。”

        更准确来说，是不想他深陷险境。

        “沈大人，你不该卷进这趟浑水。”

        此时的两人不似之前那般热络，反倒有种在闹别扭的感觉。

        沈吟知垂下眼睫，脸色平静，“相爷该知道严太师以前和我父亲的过节，就算我不应下，严太师也会另找机会刁难于我，那倒不如顺水推舟。”

        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真正要去蓟州的意图。

        须臾，宋云卿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鞘上以红宝石点缀。

        沈吟知一怔，“…相爷。”

        “收下它。”

        宋云卿语气多了一份强硬，“必须收下它。”

        “此去蓟州，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若遇上什么事，可用它来自保。”

        他停顿了下，“还有，去蓟州跟紧我。”

        如果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前去，宋云卿丝毫不担心，但如今他有了要护着的人，不能出丝毫差错。

        她的安危比任何都重要。

        “谢谢相爷。”

        小巧锋利的匕首拿着手心中，沈吟知心中似有千般重，但最终归于一丝隐秘的欣喜。

        这把匕首，她会一直带在身边，永世不离。

        见她收下，宋云卿眉眼不自觉的舒展开，喉头突然涌上一股瘙痒，他手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相爷，喝茶。”

        沈吟知连忙递了茶盏过去，“为了黎明百姓，相爷也要保重好身体。”

        “无碍。”

        宋云卿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上，嗓音清润，“沈大人同样要保重身体，这次的蓟州之行就定在三日后出发。”

        待沈吟知走后，宋云卿对车外喊了一声，“云一。”

        “主子。”

        “一个人为何会突然改变对另一个人的态度。”

        云一挠了挠头，“主子，这我怎么知道。”

        宋云卿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沈吟知的场景。

        关于沈吟知，他其实早有耳闻。

        民间都传沈府千金美貌出众，眼波流转间不知有多少公子拜倒在裙下，可她却偏偏生了一颗男儿般的心，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踏入仕途。

        那时，她的官职还不足以面圣。

        一次，他闲来无事，路过翰林院，远远的看见一女子正被人呵斥。

        然而等那人说完后，女子反倒和他争辩了起来。

        他顿觉有趣，便驻足观看了一会。

        再后来，他就在朝堂上见到了她，也知晓了她的名字。

        果不其然，在得知宋云卿要和沈吟知一同去蓟州时，李莺儿在宫中大闹了一通，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公主，你消消气，别再摔了。”

        一旁的宫女叫苦不迭，却只能硬生生忍受着。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嘛，你算什么东西。”

        李莺儿一脚踹倒她，“你若再敢多说什么信不信我叫人缝上你的嘴。”

        “公主，我不敢了，求你饶命。”

        李甫还没走近就听到了里面的打骂声，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刚上前一步，里面飞出的瓷器险些伤到他，不由厉声道，“莺儿，你闹够了没？”

        见他进来，李莺儿气焰消下去不少，蹬蹬蹬跑过去，“皇兄，你干嘛让云卿哥哥和沈大人一起去蓟州，你明知道我喜欢云卿哥哥。”

        李甫叹了一口气，“莺儿，你别再这么任性了。”

        他这个胞妹从小被娇惯坏了，做事全然不顾后果。

        “皇兄，我要你收回成命，不要让沈大人一同前去，换我去如何”

        “胡闹，君无戏言。”

        李甫当即沉下了脸，“此去蓟州是为了查案，其中艰难险阻万分，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听他这么说，李莺儿顿时心生退缩，嘴上却道，“皇兄，那你也别让云卿哥哥去了，让沈大人去就好了，最多再给她配几个护卫。”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人话，反正也只是一个六品官而已。”

        李莺儿摇着他的手臂不断撒娇，“皇兄，好不好嘛！要是他们两个一起去蓟州我怕他们…”

        她不用说李甫也能想到后面的话。

        男未当婚，女未当嫁，就算发生些什么也说得过去。

        “那又如何？”

        “皇兄，你明明知道我对云卿哥哥的心意，怎么这样”

        李莺儿计上心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还记得母亲…临终的遗言吗？她让你好好…照顾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双手捂脸的低下头，眼中却未见泪水。

        见她哭成一团，李甫慌乱起来，连忙安抚道，“别哭了，你说什么朕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

        李莺儿嘤咛几声，装腔作势的抬起脸，“真的吗？我说什么皇兄都答应。”

        “那等云卿哥哥从蓟州回来后，我要皇兄给我们赐婚。”

        “这…”李甫面上犹豫。

        “难道皇兄是骗我的吗？”

        见李莺儿又要故技重施，李甫只好无奈的答应下来，“好。”

        走出去后，李甫问身边的太监，“你觉得宋丞相会答应这门婚事吗？”

        “回皇上，奴才不敢妄下定论。”

        “朕恕你无罪。”

        “回皇上，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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