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结婚礼物

1998年元旦，林文娟早早就洗漱打扮，男朋友程大洋会来接她去家里吃饭。

        程大洋在林业局工作，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脾气很豪爽。

        奇怪的是，父母跟他截然不同。

        他们在儿子考上大专有了正式工作之后，一心盼着他能娶个好对象，能光宗耀祖。

        给程大洋介绍对象、说媒的人不少，都被程果和于守香夫妻俩横挑鼻子竖挑眼挑走了——个子矮了，家庭不行，脸上有雀斑……

        程大洋最开始把林文娟带回家，父母觉得也还不错——比儿子小两岁，小学老师，看着白净温柔。

        谁知过了几个月，反悔了——林文娟太矮，程大洋可是180的大高个儿，生孩子万一随她那么矮怎么办？她是农村的，门不当户不对；她中专毕业，学历不行……

        程大洋驳斥了也没用，后来他才知道，有人给他牵线粮食局局长的女儿。他根本不同意，父母也没办法，但是他和林文娟转入了地下恋爱。

        他觉得早晚能说服父母，劝了很久，父母没松口，反而更恨林文娟耽误他们抱孙子。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

        有人敲门，林文娟一边开门一边笑：“不是说好11点……”

        是个陌生女人，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我找林文娟。”那人说。

        林文娟诧异：“我就是。”

        “我能进去吗？”

        “哦，进来吧。”林文娟请她进来，屋里有炉子，比外面暖和不少。

        女人摘下帽子和围巾，四十多岁，长得很好看，像是个有知识有素养的人。

        “我是你的远房表姐虹姐，来找你有点事儿。”

        林文娟警惕了起来，这表姐她从来没见过，突然登门，怕不是骗子？

        女人笑了，“我妈妈是你母亲远房姑姑家的女儿……”

        “……”

        虹姐挥挥手：“我妈前些日子过世了，她的遗嘱里，给你留了点东西。”

        “我？！”

        “一套房子，在旭光小区，75平方米；两颗红宝石；一枚钻石戒指，是结婚礼物。”

        “哈？！”

        “不过，我妈也是有要求的。”

        林文娟放心了，果然是骗子。

        “房子是赠予你的，但要求你在15年之内不得买卖。”

        林文娟又迷惑了。

        虹姐拿出各种证书、资料、房产证，还有三个精致的小盒子，一一打开，红宝石和钻石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把这些东西往林文娟面前推了推：“都是你的了。”

        “等等！”林文娟一举手。

        虹姐疑惑地看着她：“有问题吗？”

        “这个姑妈……她对我有什么要求？”

        虹姐笑着说，“要求我已经说了，房子15年内不能买卖。”

        “为什么？”林文娟看着虹姐，“为什么一个从未谋面的姑妈突然要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虹姐一摊手：“好妹妹，你问我，我问谁呀！”她拍拍手说，“我任务完成了。有些事情还需要办理手续，具体的步骤我都给你列出来了，你认真看看，我得赶车。”

        虹姐像一阵风出门了，林文娟被一阵冷风吹醒，才意识到，哦，这是真的啊？！

        她看了又看，戒指戴在手上正好，她从没见过有这么大的钻石……还有房子！

        她是有房子的人了！

        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没办法坐下来，开门看了好几遍，盼程大洋快点来。

        11:30，程大洋还没出现。

        12点了，还是没见人影。

        林文娟的心从激动到平静再到破碎，她感觉，他不会来了。

        她看了看墙角的礼盒，那都是去程家准备的，她还特意买了身新衣服。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咚咚咚！

        她跑过去，“大洋……”

        是学校传达室的曲老师，他笑眯眯地：“等男朋友呢！”

        林文娟脸一下子红了。

        “走吧，他打电话来了，让你回电话呢。”

        林文娟跟着去了传达室，林文娟发现那不是程大洋家的电话号码。

        她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程大洋，声音压得很低，“文娟……你是不是等我了……他们一早上就把我弄到这里了……我在书房给你打的电话。”

        林文娟知道他们家没有书房。

        程大洋叹了口气，“非让我来相亲，我妈都动刀子了，我不来她就把胳膊划了……”

        林文娟见识过于守香疯狂时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你放心，我人在这里，心还是在你那里。”程大洋犹豫了一下，“文娟，我之前觉得还是等他们同意再跟你结婚，对你也是公平的……”

        林文娟的心沉到底了。

        “等明天民政局一开门，我们就去领结婚证！我不管了，房子，祝福，先不管了！我要把你娶回家！”程大洋越说越激动，林文娟能想象得到他脸上洋溢的兴奋与激动。

        “大洋，我们有房子了！”林文娟像是在云里，雾里，不现实，但是太幸福了。

        “对，没房子我们也能结婚！”程大洋激动地说。

        林文娟刚要把事情跟他说了，突然电话那端有人说话，程大洋匆忙说：“回头再说，等我去找你。”

        “你在哪儿？”

        “成山小区，就是粮食局宿舍这里。挂了啊。”程大洋匆忙挂了电话。

        林文娟越琢磨越安静不下来，眼看12:30了，她穿上外套，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粮食局宿舍。

        足足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程大洋出现在视线里，他父母在前面走着，手舞足蹈地聊着天。

        看到林文娟，程大洋一怔，“你怎么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于守香已经过来了，冷嘲热讽地说：“小林啊，我们家大洋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们俩不合适。”她拽着程大洋的胳膊，“走。”

        程大洋不肯，他力气更大一些，于守香也无可奈何，只好还是进攻林文娟。“你也二十四五岁了，再拖两年都嫁不出去了，赶紧找个合适的结婚算了。你跟我们大洋不合适。”

        “阿姨，我们到底哪儿不合适？”林文娟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你看你这小个子，你那家庭什么样我还用说啊，姐姐弟弟的一堆，穷成什么样！”于守香啧啧地说道，“就算你来了城里，也还是个农村丫头，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能给我们大洋什么？！”

        “妈，你跟文娟说这些干吗？”程大洋拉开于守香，“我愿意跟她在一块，你不能干涉。”

        “我不能干涉？我是你妈！”于守香看儿子吃里扒外，怒火中烧，她去拽林文娟的衣服，“你还是当老师的呢，死皮赖脸！大家都来看啊，看看这女的，脸皮多厚！”

        路人纷纷侧目，林文娟很气愤，把她手甩开：“我看大洋叫你一声阿姨，你哪有个长辈的样子？！”

        “对啊，我没有长辈的样子，那你赶紧滚啊，你黏着大洋，非要嫁进我们家，是什么意思？！”

        程大洋的眼睛都红了：“妈，你能不能不要羞辱我爱的人！”

        “你爱的人？”于守香紧接着又说，“你要是个农村户口没工作的，她会这么赖着你？你太好骗了！这种儿媳妇，进不了我家门！”

        林文娟一咬牙，冷冷地说：“本来我也没有想进你家门。你看不惯我，我认了。”她冲着程大洋笑了笑：“大洋，我不能让你做个不孝顺的儿子，我们……”

        “不！”程大洋挽住她的胳膊，“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们，我跟文娟订婚了，明天领结婚证。你们同不同意都没有用。”

        “啊？！”

        于守香嚎啕起来：“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非要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吗？你这是要把我逼死啊！”

        程大洋见母亲故技重施，不为所动，他向父亲说道：“爸，我想好了，如果你们实在接受不了文娟，结婚后我会搬出来住。如果你们连我这个儿子也接受不了，我就当入赘文娟家了。”

        于守香和林文娟同时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程大洋破釜沉舟。

        程果把烟碾灭，“大洋，你妈话糙理不糙，你和文娟，你们俩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

        “老天爷啊，我还怎么活啊！”于守香已经发疯了，顾不得体面。

        林文娟被程大洋的气度和决心感动了，“叔叔，阿姨，我和大洋结婚结定了。婚房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说啥？！”三人目瞪口呆。

        林文娟笑了笑：“房子不大，七十多平我们俩住足够了。另外，我们俩有工资，吃穿不愁，如果大洋真的决定入赘，我还会给他聘礼。”她促狭地朝程大洋笑了笑。

        “你吹牛！”于守香一蹦三尺高，指着林文娟，“你胡说八道，我就信你啊？房子，聘礼，你有个屁！”

        林文娟从包里拿出钥匙，又拿出一个珠宝盒，“房子就在附近，想去看看，现在就可以去。这颗红宝石呢，本来是我打算送给阿姨的礼物……现在看没什么必要了。”

        于守香眼疾手快，把盒子抢了过去，打开盖子一看，是一颗很大的宝石，颜色正，质地纯。

        她这辈子没见过什么珠宝，但也知道这个价值不菲，少说也得几千，没准得上万。

        “你……你……怎么会有……这不是假的吧？”

        林文娟笑：“现在就去百货大楼的珠宝柜台鉴定。”

        程大洋也惊呆了：她一下子神秘莫测了？

        “我……我……那咱们先去鉴定看看！”于守香眼睛始终离不开红彤彤的宝石。

        老曲家女儿结婚也不可能陪嫁套房子，更何况，人家对大洋满意，但他俩作为亲家好像不合格。

        “喂，怎么回事啊？”大洋悄声问林文娟。

        林文娟笑：“运气好呗！我啊天上掉下来一个好姑妈！”

        到了柜台，柜员去把经理叫过来，经理拿着宝石进办公室，过了好一会儿，满脸红光地走了出来。

        “请问，这是哪位的？”

        于守香拍了下胸脯，又觉得不妥，指了指林文娟：“我儿媳妇的……”

        经理一脸讨好：“这颗宝石的成色非常好，在墨县还没有出现过这么好的红宝石。如果您有意出手的话，我们可以给到这个数。”

        他伸出了一个巴掌。

        “5000？！”于守香惊叹道。

        经理瞥了她一眼，看着林文娟，“5万。”

        全都惊呆了，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价格是非常良心了……”经理看林文娟好像不太感冒，“当然，我可以再跟总经理申请看能不能加一点，您看？”

        林文娟接过宝石，放在盒子里，“这个是一份礼物。”

        她扭头看了看于守香，“这是我送给未来婆婆的礼物。您也可以继续不认我，但是为了感谢您对他的养育之恩，这是我的心意。”

        于守香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这辈子都没当过万元户！

        她“啊……呃……”了半天，没缓过神来。

        “大洋，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吧？”林文娟对程大洋说。

        “我们……我们也去看看！”程果说，于守香也凑了过来，“对对，我们也去看看。”

        离开百货大楼，于守香不断地唠叨：“婚礼还是得办啊，尤其是文娟，还是老师，我多有面子……”

        虹姐在电话里跟苏未央汇报了情况，一切顺利。

        “老板你放心吧，我是专业演员出身，她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什么。”

        “你的辛苦费应该到了。”

        “谢谢老板。”

        苏未央走到朵儿的卧室，看她已经睡着了。

        书房里坐下，回想着林文娟可亲的笑脸，好想念她啊。她们当初约定，林文娟结婚苏未央要亲手帮她穿上婚纱……而现在，连她的婚礼自己都参加不了，这是多大的遗憾！

        看了一眼摊开的笔记本，苏未央感受到仇恨再次涌动在心头，她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最关心的两个人已经生活无忧了，她现在要找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他的名字叫萧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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