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让我养你

莞尔，晓晨抬起头，抿了抿嘴角，看着高高在上的李昶，试探着问：

        “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李昶心想，这么多天了，他终于想起来关心自己的伤势了，于是他大大方方掀起自己的棉大衣，把已经愈合的伤口给晓晨看。

        “早好了。”

        要不是那天他喝多了，即便那些杀手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伤他不了这么重。

        “话说，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就不好奇你们大当家为何对我网开一面，还让你照顾我？”

        李昶看着晓晨，眯起狭长的眼睛打量他，颇有几分得意。

        晓晨的眼神紧急避让一下，淡漠摇了摇头，他把李昶干爽的双脚放进烤热乎的拖鞋里，然后起身，去倒洗脚水，回来后，李昶又问他：

        “你为什么不好奇？”

        晓晨很诚恳的答，“知道太多活不长，规矩我都懂。”

        “噗嗬”李昶直接笑出声来，他越发觉得晓晨可可爱爱，又奇奇怪怪，这都是上哪儿学来的啊？

        晓晨僵着身子，站在他面前，一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李昶心情甚好，于是带着笑腔道，“有屁快放，别憋着。”

        晓晨微微顶出来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随后鼓足勇气，声音小的仿佛是弱蚊振翅，让人听不出他当下的情绪，只隐约听到一句：

        “既然你的伤好了，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李昶登时愣住，再也笑不出来。他没料到，晓晨居然要赶他走，等会儿，感情还真是他自己在瞎j8自恋啊，晓晨对他根本没点意思？

        太伤人自己尊了，他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被下了逐客令后，李昶梗着脖子，顿了顿，语气硬邦邦的，一副要将人吃干抹净的霸道模样，“我要是不走呢？”

        “哦。”晓晨语气浅浅的，辨不出是喜是悲，只是黑亮黑亮的眸子，悄悄在长睫毛下闪了闪。

        “哦？”李昶气得够呛，这是他妈的什么态度？

        李昶算是看出来了，晓晨早就想赶他走了，只是很怕他，又怕他们大当家，所以一直忍着没有说。

        细想也是，自己在人家这里白吃白住这么久，豆浆要喝大半壶，拳头一样大的包子要吃一整屉，白米饭每顿要吃三大碗，餐餐都得有肉，而且嘴又叼，肉质不好他还不吃，得买最好最贵的肉来伺候他。

        他还总是对晓晨吆五喝六，命令这命令那的，时不时捉弄一下救命恩人，这谁受得了？

        又矫情脾气又差，心眼也忒坏。

        所以啊，他树敌太多不是没有原因的。被人追杀，纯属活j8该！

        该！

        自省后，李昶的神情暗淡下来，昏黄的老灯下，他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重重的覆盖住眼底的情绪，看起来像被狮群赶出来的落魄雄狮。

        “我现在不能回去，换句话说，我回不去了。”

        晓晨不说话，等他接着说。

        “我是无妄街的大当家，我的名字叫李昶，那天埋伏我的人，很有可能是我的二当家，勾结了我的仇人，要杀我。所以，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我出了长生街的结界，很有可能就死无全尸。”

        说这话时，李昶没了以往的骄纵，反而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众叛亲离！

        李昶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自己除了战力拔尖以外，确实不是当家的料，大事小事都是二当家严也在管，他也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挂名大当家。

        其实严也要是直接告诉他想接管无妄街，他也会大大方方的让位，反正那些纸醉金迷的生活，他早就腻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对严也情同手足，严也却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属实让他心寒。

        想起严也，李昶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愤，只是很失落。

        又他突然意识到，同吃同住这么多天，晓晨居然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也从不主动找他讲话，也不关心他的来历，反正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像在完成任务一样伺候他，对他百依百顺那也只是因为是大当家的吩咐。

        感觉自己好像真有那什么…让人生厌的光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晓晨同情心泛滥的看着他，头脑一热，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话：

        “那、那你还是……别走了吧，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里破烂，你想、你想住多久……都行。”

        李昶苦笑，“我有什么资格嫌弃，我还得谢谢你肯收留我。”

        “不用客气。”晓晨摆了摆手，样子有点无措。

        见自己卖惨成功，李昶偷着狡猾一笑，然后平静的看着晓晨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晓晨疑惑的看着他反问。

        “算了，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李昶感觉自己可能是老了，跟现在的年轻人沟通起来尤其费劲。

        他是李昶哎，李昶，就算对他这张碧莲不感兴趣，但他好歹也是一街之主啊，不会没听过他的名字吧，响当当的一个人物好吗？

        怎么在晓晨眼里，他就跟空气一样稀疏平常了？不指望晓晨惊喜或者惊讶，但至少应该有点这个年纪的好奇之心吧？

        比如问问他真实战力排在第几，又或者问问他，‘三街第一大帅逼’的称号，是不是他自己给自己封的？等等，就不能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借机缓解一下气氛吗？

        这小孩儿真是，像个不解风情又古井无波的老男人！李昶暗暗想。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虽然你的口粮比较贵，但我会努力挣钱养你的。”晓晨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情绪，仿佛自己是救世主上身一样光荣。

        这话说得的……

        还口粮…他是一只小猫小狗吗？李昶舔了舔自己的后牙槽，被气得半晌接不上话。

        谁他妈要你养啊！

        “睡吧，明天还得做生意。”

        晓晨心思单纯，没发现李昶揣着的真实情绪，知道李昶不走后，反倒像是吃了根定海神针一样，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他率先上床，轻松的浅吸了口气，侧着身子，闭起眼睛。

        “等我回去了，我送你一座金山银山。”李昶一边躺下，一边说。

        他真是这样想的，等过段日子，他就找严也挑明说，他可以主动退位，但前提要给他一笔吃喝不愁的钱财。他拿了钱，就带着晓晨去过好日子，好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嗯。”

        晓晨思想简单，想不了那么远的事，他只想着，明天再起早一点，收摊再晚一点，这样就可以多卖几碗面，多挣点钱，有了钱就可以把李昶养得好一点。

        晓晨很孤独，孤独很久了，就当给自己养一个，排遣寂寞的漂亮宠物吧。

        有一说一，李昶真的真的真的很好看，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眉狭长，眼深邃，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能将人的灵魂吸附住。

        偏偏这么迷人的一张脸，却有一副暴脾气，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警告。李昶在晓晨心中，是高不可攀的，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从今以后，要靠他养着了。

        这样一个让他不敢肖想的李昶，此刻就真真实实的睡在自己身边，不走了。

        那种感觉，一言难尽。

        其实，跟李昶相处的很多时候，晓晨都挺珍惜的，被李昶需要着，依赖着，是一件很让他上瘾的事。

        再者来说，李昶也并非只有精神上的慰藉作用，他还可以给晓晨暖被窝，晓晨这个小破房，到处都在漏风，以前一个人睡，冷得他骨头都痛，李昶来了后，被窝里总是暖暖的。

        而且，这段时间有李昶在，以前那些找他收保护费的杂皮，也再没敢出现过，无论怎么算，晓晨都觉得是自己赚了。

        越想越开心，晓晨掖了掖被子，裹紧自己，准备养精蓄锐，明天起拼命干活儿。

        李昶却觉得晓晨那个‘嗯’极其敷衍，他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伤害，有种一颗真心喂了狗的感觉，真他娘的憋不住，情绪有些失控的冲着那颗背对着他的后脑勺喊：

        “哎，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啊？你这什么态度？你觉得我在诓你？”

        晓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被李昶这一凶，吓得浑身一哆嗦，说起话来语气又轻又软，那一丝丝的委屈，稍不留神就跑了出来。

        “我没有那样想。”

        李昶就是个急性子，喊完就后悔了，自知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命也是人家救的，死乞白赖的赖着人家不走，还乱发脾气，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于是他就做了一件，事后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他伸手，搭在晓晨的肩头，轻轻的把人扳过来，然后一只胳膊肘撑在枕头上，支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晓晨，语气温和还带点哄人的意味儿，他说：

        “我说到做到，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晓晨，你信我。”

        晓晨的睫毛浓密又纤长，望着李昶，不自觉的扇了扇。

        两个人的姿势太过奇怪，李昶几乎是要趴在晓晨身上的既视感，压迫感太强，导致晓晨一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只是愣愣的看着李昶，晓晨本来不敢看那双漂亮迷人的眼睛，但又不敢在此刻挪开视线，怕李昶觉得他在心虚逃避什么，所以导致眼神迂迂回回的，脸颊突然就烫了。

        见晓晨瞬间脸红脖子粗，李昶心头也猛地跳了两跳。

        自己在搞什么飞机？怎么像个流氓一样霸占着人家晓晨？

        李昶立马躺下，语气有点慌，“我、我的意思是，你救过我的命，我、我怎么报答你，都不为过。”

        “我、我知道了，睡、睡吧，我拉灯了。”晓晨像逃命似的，重新侧过身子，伸手扯了一下还是手拉式的开关绳。

        灯一黑，气氛就越发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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