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叶秦东说：“出现多米诺现象，资金断链，大量裁员，声誉下跌，引发竞争对手趁机联手打压收购。社会影响太大，即便动摇不到根本，也会元气大伤。”

        “所以，你确定要赌吗？”

        “我是青木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如果赌成功，证明了我的实力，如果失败，就当替我交了笔终身难忘的巨额学费。何况，姑姑一直纵容着梁高林等人，安排我进爱家超市业，不就为了拿他们给我当磨刀石？”

        叶老太太久久沉默。

        在严助理手心冒汗时，叶老太太终于开口，“可以。既然青木集团迟早是你的，趁我还活着，万一失败了还能替你收拾残局，总比你日后瞎折腾强。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以三年为期。如果失败了，以后你听我的安排。反之，我把整个青木集团交给你，彻底退休，以后不干涉青木集团内部事务。”如果成功了，完全证明叶氏家族后继有人，叶老太太自然可以放心退休。

        “第二，你只能动用爱家超市业现有的资金，超出部分由你自行筹集，自负亏损。”

        叶秦东这下为难了，眉头微皱，沉吟片刻说：“那么大的动作，爱家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行吧，我自己想办法，但这部分资金属于我个人投资。”

        叶老太太冷哼一声：“随你，反正整个青木集团都是你的，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丑话说前头，这三年我不干涉你，你遇到了困难，也别指望我出手帮忙。”

        也就是说，这三年无论叶秦东经历了什么，叶老太太只会冷眼旁观，不会伸出援手，包括那些老家伙暗中动手脚，她也不会出面阻止打压。

        协议达成，谈话也结束了，叶老太太说：“有什么能耐，尽管给我使出来，别让我失望。”

        守在远处的女护工轻盈地走过来，推着轮椅进入电梯。

        离开大宅前，叶秦东问陈伯：“姑姑最近身体怎样？”

        陈伯笑眯了一双老眼：“自从你回来，精神好多了，每天多吃小半碗米饭。”

        “下个月姑姑生日，怎么安排庆祝？”

        叶老太太的真实生日在九月，过得低调，年底所谓的生日宴会只是用于商业意义。

        “老太太不在意这些，不喜欢热闹，应该与往年一样，让厨房做完长寿面就行。”

        叶秦东看着花园里争奇斗艳，开得热闹的各种鲜花，大概是人老了，怕起寂寞了。他若有所思：“到时记得提醒我，生日那碗长寿面，我亲手来煮吧。”

        陈伯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嘴里不说，心里肯定高兴。”

        路上，严助理汇报：“除了梁高林外，来老宅求见的还有爱家的财务经理，以及几个和梁高林关系不错的高层。董事长只见了梁高林，其他人被陈伯一杯茶打发走了。”

        叶秦东笑了笑：“梁高林这次犯了糊涂。”

        越级告状不是大事，拉帮结派来告状，反而犯了老太太的忌讳。

        下属们太团结，难免会让上面的人如鲠在喉。

        正如老太太所说，无论何时，青木集团只能是叶氏家族的青木集团，要亏要败，也只能败在叶家人手里，轮不到外人打主意。

        他这位姑姑，向来亲疏远近分明，他和崔亮比，自然亲儿子重要，可和外人比，别人不及他的一根手指头。她可以打压叶秦东，却绝不允许别人欺负叶家人。

        姜是老的辣，叶老太太给他设了个套，逼得他动用全部身家，不得不全力以赴。好在他早有预料，并且也巧妙地反手设了一个套。

        整顿计划强势地推进，在有心人挑动下，爱家内部的质疑声越来越多，甚至惊动了一些嗅觉灵敏的传统媒体，对爱家超市业新上任总经理的举动作出报道，提出一些隐晦的疑问。

        叶秦东完全无视外界和内部的反应，展现出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果断手腕，把工作责任化到人，凡是完不成的，工作不尽力的，暗中搞小动作的，无聊高层还是普通员工，直接撤职或辞退，几乎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梁高林再次去琴山老宅求见叶老太太，这回叶老太太没见他，只能无功而返。

        叶老太太的拒见传递了微妙的信息，正当一些人犹豫不定，打算偃旗息鼓时，忽然爆出梁高林多年来利用职务之便，收取供应商返利，以渎职罪和职务侵占罪被公安局带走立案调查的消息。

        由于有多家供应商出面指证，铁证如山前，梁高林不得不认供，为了争取减刑，主动招出不少与他同流合污的高层，财务部经理，策划部副经理，一些他一手栽培的手下，相继以各种罪名被公安局带走。

        对于主动辞职的高管如黄其重等人，叶秦东没穷追猛打，放过他们一马，留了余地。

        很难以置信，梁高林在爱家超市业经营几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和叶秦东才交手，就溃败如此。

        副总和财务总经理两个重要职位，叶秦东直接从外面调来两个生面孔，一个叫沈动明，一个叫杨留文。至于其他职位，正职位置空出来的，由副职升上，副职空出的，从下面有能力，工作表现突出的提拔。

        整个爱家超市业，除了保持完整不动的采购部，几乎三分之二的高层大换血。

        是人总有几个真朋友，据说有人替梁高林求情到叶老太太面前，叶老太太只淡淡说了一句：“梁高林倒是人缘不错。”那人顿时噤口，从此再无人敢替梁高林说好话。

        就在爱家高层动荡不安，人人自危时，叶秦东忽然收手，恢复之前的风平浪静。

        新上任的年轻总经理，短短两个月内，展示出超出他年龄的雷霆手腕，把爱家超市业牢牢掌握在手里，真正做到令到即行，整顿计划得以顺利快速推进。

        很快，新成立的电子商务部招兵买马，猎头公司推荐的人到位，仓储中心在规划，物流业开始衔接。各部门日夜加班，灯火通明，无论高层还是员工忙得团团转。

        比起严助理，沈动明，杨留文等人忙得脚不沾地，叶秦东的生活特别有规律，一星期工作五天，双休日除了处理紧急公务外，在酒店健身看书，约邱伟喝茶聊天，生活过得极有规律。

        邱伟有时带着妻女过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那位温小姐的出现，似乎并没怎么影响到邱伟的家庭生活。叶秦东这才放了心，之后不再关注这件事。

        这天下午，叶秦东从邻市卖场巡查回来，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股东大会召集通知书。

        召集方是佳强机械设备有限公司，三天后召开股东会议，就公司解散清产问题进行商讨。

        叶秦东神色一顿，这份召集通知书送到这里，显然爱家超市业是佳强机械的股东之一，但他仔细看过爱家超市业所有资料，根本没有关于佳强机械的印象，以他的记忆力，不可能有遗漏。从名字看，佳强机械是制造业，爱家超市是零售业，两者不太可能发生联系。

        严助理问了秘书室，说送通知书是名叫陈士富的人中午送来，是爱家派驻佳强机械的代表。

        严助理一个电话拨打过去，一个小时后，陈士富匆匆赶到青木大厦三十五层。

        刚进办公室，陈士富一眼看到采购部经理董立克在汇报工作，脸上带笑，一副恭敬的样子，里面气氛融洽。

        陈士富心里暗暗惊诧。

        董立克不认识他，但他知道董立克，工作能力强，办事滑不溜丢，以前梁高林说一不二时都抓不到他小辫子，有点恃才傲物，对谁都不服气。此刻，董立克的笑容和敬重发自内心。他的心里一下子提起来，心知对方没点真本领，不可能让董立克如此恭敬。

        董立克离开办公室时，扫了陈士富一眼，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坐。”年轻男人低头在文件上签字，说，“你是派驻佳强机械的代表陈士富？”

        “是。”

        “我上任三个多月，为什么你没来汇报佳强的情况？”这时抬头看了陈士富一眼，目光锐利，让陈士富顿感压力扑面而来。

        陈士富毕恭毕敬地说：“叶总上任后，我第一时间整理了佳强机械的相关资料，送交给您的秘书，之后没等到叶总传唤，以为不想要来汇报，加上佳强机械已处于停产清算阶段，期间没重大事件发生，直到这次收到股东会召开通知书，才立刻送过来。”

        言下之意，他递交了资料，是叶秦东没传唤他，股东通知书也及时送来，不是他的错。

        叶秦东神色平淡：“看来，与你无关，是我的秘书室出了差错。爱家档案室为什么没有佳强机械的相关资料？”

        “这个我并不清楚，以前是梁副总负责这事。”一句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说下佳强的情况。”

        叶秦东越是轻描淡写，陈士富越觉得提心吊胆，斟酌着词语。

        “佳强机械生产高精密配件，一部分用于航天方面，一部分用于对精密度要求极高的大型配件。佳强机械原本是私企，八年前被丽生公司高价收购，董事长看好其前景，第一次投资三千万，之后两次增持，共占股百分之二十五，成为第二大股东。丽生公司是第一大股东，占股百分之三十九。其他股份分布在小股东手中，最高的不超过百分之三。”

        “由于国家政策性调整，加上重大决策错误，原本发展势头强劲，盈利丰厚的佳强机械逐渐走下坡路，去年股东大会通过停产清算的决定。所有股东对处理资产没任何异议，唯独对资债相抵后多出的一批设备存在严重分歧。大股东和几个小股东支持整体打包出售，优点是出手快，回钱快，省事，缺点是有能力一次全额付款的买家不多，通常会压价，第二股东也就是我们爱家超市业和绝大多数小股东，支持分开出售，优点是售价高，缺点是比较麻烦。为此屡次召开股东大会商议，但双方各持己见，僵持不下。”

        “是批什么设备？”

        陈士富手心开始冒汗，“德国进口设备。”

        “股东意见不一致，完全可以通过表决决定，为什么会出现僵持不下的局面？”

        “因为根据公司章程，丽生公司作为第一大股东，对资产处理方式拥有一票否决权。”

        “这个一票否决权，是收购时有的，还是后来增加的？”

        “后来更改的。”

        “丽生公司董事长是谁？”

        “冯氏家族的冯文生。”

        “青木集团有专门的投资部门，为什么佳强机械挂在爱家名下？”

        “这个我真的并不清楚。”后背开始冒汗的陈士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用了真的两字，“我是后来派驻佳强的。”

        叶秦东点点头，表示谈话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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