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车厢内原本坐了两人，一个穿着官服年约五十岁的糟老头子，一个目测刚过及笄之年的美貌少女，少女发髻微乱，衣衫轻薄，脖颈处似有几处红痕，略显局促的缩在角落

        糟老头子见他们进来，随意捡起一件男子的外衫扔给少女，少女慌忙将自己围了个严实，身体紧贴着厢壁，似是想将自己与车厢融为一体

        黎炀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

        车厢原本很宽敞，三个大男人上来后就略显拥挤了

        三人想跪下行礼，奈何跪成一排车厢不够宽，跪成一列车厢不够长，总之三人换了半天位置这礼也没行成，反倒把车厢里弄的灰尘翻飞……三人衣服和头发上的……但也是因为马车经过才沾上的，现在还给他们，黎炀并不觉得不妥

        糟老头子不耐烦的摆摆手，“免礼，都坐吧”

        废话，不坐也站不下啊

        “前日，本官听闻有人在城门口与刘府的管事产生了家庭纠纷，本官向来爱民如子，即使你们并非邺城居民，看到百姓有难，也不能坐视不理，今日有幸遇到，特邀请三位一聚，将事情原委说与本官听听，说不定可以助你们化解纠葛”

        黎炀忍不住腹诽：大人说笑了吧，说什么听闻，那日我们出城时，分明看到一辆马车就辍在刘府马车后面，只是因围观人群太多被堵在了城门口，但那辆马车周围站满了同款衙役，你敢说马车里的不是你？

        “让大人见笑了，小人惶恐，一点破……不是，是家事，不劳大人费心”，周叔率先开口，说完还狠狠的瞪了黎炀一眼，黎炀做心虚缩肩状

        糟老头子对眼前所见很满意，没有矛盾，哪有他插手的份呢？

        “实不相瞒，本官乃邺城县令，姓胡，此事虽已过去两日，然城中百姓讨论的热情仍然高涨，一些说法明显失真，本官担忧一些不实的信息会带偏百姓的价值观，故而将几位请来，还望能告知实情，回去后本官也好控制舆情”

        这话听着人模狗样，就是有些虚伪

        黎炀偷偷翻了个白眼，余光撇到角落里的姑娘也一脸鄙视，不由与顾烨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胡大人明鉴，小人当日说的就是实情”，黎炀一副义愤填膺之色，“他就是抛妻弃子，始乱终弃！只是小人也有所隐瞒，被抛弃的其实不是小人的娘”

        周叔：……所以我到底是谁的便宜爹？

        胡县令：“哦？”

        黎炀：“其实小人是定安城内的一名药店老板，我店中一个伙计才是苦主”

        此事黎炀并没有撒谎，在原著中是提到过一嘴的，当时张道渊救下顾烨后，遇到了寻找顾烨的黎炀，顾烨和周叔混在张道渊身边风险太大，黎炀便带着顾烨和周叔回到了定安城，准备以定安城为中心积攒实力，哪知家中的伙计一看到周叔，便发疯一样的扑了上去，细问才知道周叔和那个抛弃他娘的渣男长的有几分相似，闹了场乌龙

        至于隔壁张老汉，确有其人，只是年近古稀，独居多年，牙都快掉没了，对小伙计的娘也没什么不轨之心，相反，前些年对小伙计娘俩还诸多照顾

        黎炀在邺城城门口演的那一出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个小细节，当时为了打刘府一个出其不意，不得不爆猛料，但也不能凭空捏造，万一刘府较真，真细查下来也能假称自己认错人圆个七七八八

        周叔：……并没有觉得很荣幸

        黎炀继续道：“小人此番出门游历，是为了寻找合适地点再开个分店，哪成想在城门处偶遇这人，怕他回了刘府就见不到人了，情急之下才当街拦轿的”

        胡县令抚着胡须，面露赞扬之色：“嗯，一个小伙计的家事都能如此上心，可见是个好东家，我代表邺城人民欢迎你去邺城开分店”

        说罢话锋一转：“你说的对，如果周管事回了刘府，你确实就不好找了”，边说边露出一脸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神色，“那刘员外治家甚严，是以那刘公子虽在邺城横行霸道多年，更有传言曾闹出过人命，但本官一直未能寻得确切证据，是本官对不起邺城百姓啊”

        哦豁，我竟错怪了胡大人，原来你邀我们上车不是为了八卦，是想打探消息啊，黎炀再次腹诽，而且，角落里的姑娘，胸前的衣服快被你揉碎了，所以，这个故事里也有你的角色？

        “大人明鉴”，周叔突然开口，“小人在刘府是二等管事，平日只负责下人的训练和安排，对刘公子和刘大人内院的事并不是很清楚”

        周叔说着突然又恨恨的看向黎炀：“而且做下那等破事的其实是小人一个堂弟，因其与小人长的有几分相像，故而这位少年认错了人吧”

        “你你你，那你怎么不否认？”，黎炀目瞪口呆，周叔你这是没有剧透就自行把剧情圆上了啊，真是个老机灵鬼

        “我那堂弟前几月已因病过世了，你说那寡妇已有了身孕，那可是我老周家唯一的后代了，我怎能让其认隔壁张老汉做父！”，周叔看起来像已经在脑中把张老汉撕了，入戏颇深

        黎炀倒吸一口凉气，厉害了周叔，还来了个死无对证，面上配合的露出惭愧之色

        “那这位小哥呢？”，胡县令不放弃，转向顾烨继续问道

        “回大人，小的到刘府前后不过一个月，当伴读也只有半月多点，只知道少爷喜欢看春宫图之类的书籍，被老爷发现之后去祠堂跪了一夜，别的就不清楚了”，顾烨低着头，语气唯唯诺诺

        黎炀拍了拍顾烨肩头，编瞎话这种事确实不适合你，难为孩子了

        “大人！”，黎炀一拱手，“眼看大人为邺城百姓鞠躬尽瘁，小人内心感动不已，若大人不嫌弃，小人将来去邺城开分店时愿将周管事带回，为其澄清，想必刘府会再次接纳周管事，届时便可方便收集证据，助大人为邺城百姓除害！”

        黎炀语气当真义薄云天，只是这将来是一月后，还是十年后，谁也说不准，这个道理黎炀明白，胡县令也明白，于是也敷衍道：“好好，本官相信你”，然后便极不讲究的打了个哈欠，本来也没报多大希望，但既然遇上了就不妨试试，既然这三个人屁都不知道，那前面便让他们下车吧，毕竟自己还要去泰康城迎接刺史大人呢

        话说亲自从泰康城迎到邺城，不知道张刺史会不会感动啊

        眼见马车到了一处分叉路口，黎炀率先开口：“不知大人是否也要赶往定安城呢？”

        “本官要去泰康城”

        “那如没有其他吩咐，小的们便在前方路口下车了，多谢大人”

        胡县令随意的摆了摆手，竟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虽然嘴上说着要去定安城，但真实目的是泰康城，三人多少猜出了胡县令抛下政务赶去泰康城的目的，虽然同路，但大家一个官一个通缉犯，实在不适合拼车同行

        下了马车后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此番遇上一个赃官固然晦气，但也让黎炀他们意识到了原本计划的不可行，毕竟谁也想不到胡县令能认出他们，那到了泰康城后再光明正大的去找张道渊就不合适了，哪怕只有黎炀一人，这理由也不大好编

        穿越过来短短几天，黎炀深刻的感受到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书中短短几句带过的场景，真正经历起来却是心惊胆战，他甚至觉得，提前预知剧情的金手指也没有太大用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马车没坐太久，但好歹也是将昨天落下的路程补了回来，如今只要加快步伐，日落前便能赶到泰康城了

        为了节约时间，三人没在路过的驿站停顿，靠包袱里的干粮解决了午饭，吃完饭后黎炀又给顾烨按摩了一次，搞的顾烨羞红了脸，小麦色的皮肤都遮不住……走了半天路了啊，脚肯定都有味了

        他不知道的是黎炀自幼鼻子敏感，红花油刺鼻的味道一熏，黎炀便什么也闻不到了

        按摩时三人交流了一下，一致认为刘府有问题，车上那个姑娘也有问题，但眼下见到张道渊更要紧，所以只能先记下

        其实刘府有问题，黎炀是知道的，但原著里只说刘员外陷害顾烨，后面李淳曾想拉拢刘家为自己所用，但顾烨却毫不留情的砍了刘公子的人头，也断了李淳和刘府的缘分，所有人都以为顾烨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只有书里的黎炀，虽然不明所以但从不怀疑，永远坚定的站在顾烨身边

        现在的黎炀，大体明白顾烨为何会下狠手，但想挖出刘府那个闹出了人命的料还得有耐心

        日落之前三人便赶到了泰康城外，三人暂时分别，黎炀要趁城门没关前进城探探路

        泰康城同样地处西北，满大街都是和牛羊肉有关的小吃，黎炀一边买些易于储存的熟食以及日用品，一边打听

        如今泰康城除了刺史巡查没有其他大事，因此问谁都能说上几句

        黎炀听了几耳朵后总结了一下泰康城的现状：欢迎刺史一年四季都来，因为平日招摇过市，嚣张跋扈的各府贵公子都缩回了窝里，于是百姓家有些姿色的女子，近几日终于有机会出门了；县令见到百姓会打招呼了--不管认识不认识，就是会惊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这个县令虽然昏庸却不至于鱼肉百姓，因此也没什么人跑到刺史面前告状

        总体来讲是个平平常常的县城，无功无过的县令，据说，明日刺史大人会去城外鹿灵山勘察新挖出的一个煤矿，勘察完煤矿后就要去邺城了，百姓表示很不舍

        黎炀本还在思索着如何不引起胡县令注意的给张道渊传个话，在泰康城见面是没戏了，但引着张道渊去定安城还是可以的，如今听到他要去鹿灵山上勘察煤矿，心下不禁有了打算

        低调但奢华的采买了一番后，黎炀让人将物品统统送到城门附近的马行，他要买辆马车，是的，经历过四个轮子的，哪怕自行车，都无法再打动他

        天要黑透的时候，顾烨终于等来了黎炀，因为担心，他已经快迎到了城门口了，好在此时城门已关，城外基本没什么人了，周叔在山脚下等候，顺便捡点柴火

        只见黎炀牵着一辆马车，是的，是牵着，不是骑在马上也不是坐在车上赶着马，晃晃悠悠的向他走来

        走到近前后，黎炀将缰绳递给他，别扭的说：“我不会”

        不会骑马，也不会赶马车

        顾烨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鹿灵山离得不远，顾烨很自然的接过缰绳，一手拉着黎炀，一手拉着缰绳继续往前走，忽略黑黢黢的夜晚，单看二人背影，很有携手赴天涯，并肩闯江湖的意境

        “我们为什么不赶着马车走”

        “想假装我也不会”

        “你太没有通缉犯的自觉了，万一后有追兵怎么办”

        “你也没有独自出城的警惕，万一我是山贼想劫财劫色怎么办”

        黎炀觑了顾烨一眼，“那还真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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