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今日是黎炀实验成功的大喜日子，也是松鹤堂一位病人的父亲出院的日子，这位病人家属与松鹤堂渊源颇深，吴大鹏闹事那日，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帮松鹤堂说话的，再往前追溯，黎炀穿越那日，他曾好心提醒过黎炀不要站在马路中间

        黎炀赶到时，张屠户刚好办完了出院手续，正在收拾行李，住院费用全免，父亲的病还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张屠户心里那叫一个美啊，一边收拾一边思索要如何感谢松鹤堂

        “张大哥，听闻伯父今日出院，小弟特准备了点川贝百合枇杷茶，让伯父每日泡上一壶，有助于控制喘疾”，黎炀拎着药包来到病房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贵店已经为我们免了医药费了，哪还能再麻烦你们”，张屠户见到黎炀面露惊喜，心道，这孩子怎么看着比之前还俊了，说话又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语调，听的亲爹都牙酸

        “张大哥哪里的话，那日多谢张大哥仗义执言，小弟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如今不过几两药茶，张大哥就不要再客气了”

        张屠户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那，那我就不跟黎老板客气了，他日若黎老板有任何需要，只要我张远山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黎炀笑着看张屠户边说还边拍了拍胸脯，看来是个豪爽的人

        “实不相瞒，小弟还真有点事想跟张大哥打听一下，不知张大哥晚间是否有空？”

        “有，黎老板有事我自然有空！”，张远山接过黎炀手中的药包说道

        “那，小弟先派人帮张大哥把伯父送回去，晚间再接张大哥至飞龙居一叙？”

        “好，好，黎老板真是太客气了，还去飞龙居，那里多贵啊”，张远山乐的要合不拢嘴了

        “招待贵客，自然要去贵一点的地方了，张大哥不必客气”，说完二人又客气了一番，黎炀便让药店伙计赶着马车送走了张屠户父子

        张屠户走后，黎炀招来了住院部的护工，向其详细打听了下张屠户的为人，虽然有穿越那日的善意提醒，和医闹那天的仗义执言，但事情比较重要，他还是想多了解对方一些

        这一打听，还真让黎炀打听出了一个惊喜

        这张屠户竟然也是出身张家村，只是成年后便直接搬来了邺城，据他自己说，是因为年幼丧母，父亲一人又当爹又当妈，照顾不过来，致使他时常好多天没法换衣服，或者衣服穿错穿反，于是村里的孩童便嘲笑他有娘生没娘养，时常欺负他，后来父亲劳累过度，患上喘疾，无法干重活后，就连村里人也开始欺负他们

        所以他对张家村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好感，一成年便带着父亲来到了邺城，或许是童年时期缺少玩伴的缘故，此人话比较多，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但为人老实憨厚，没有什么坏心眼

        黎炀心道，这不正合他意吗？本来只想找个正义感强的，一不小心撞上了个对张家村有仇的

        晚间二人在飞龙居推杯换盏，推心置腹，很顺利的达成了张屠户对黎府肉食的独家供应合同，并制定好了对敬安堂的揭露计划

        顾烨则安排人，去城中与敬安堂有生意往来的各大药店采买了几盒参片，又找信得过的大夫将商陆片挑出来，凑了一罐，连夜交给了张屠户

        次日中午，黎炀正在鼓捣给顾烨的生日礼物，民主来报，说胡县令有请，衙役正在门房等候

        黎炀一头雾水，收好手中之物便跟着民主离开了，临走前，嘱咐民主去跟在池塘监工的念公子说一声不必担心，他会带着萧沐云一起

        黎炀随引路的衙役一起往县衙走去，二人边走边聊，大体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张屠户一早便去了一家叫鸿运堂的药店，称父亲住院期间，自己劳累过度，如今感觉体虚力乏，排骨都剁不动了

        大夫把脉后发现确如张屠户所言，便给开了几两参片，张屠户说自己虚的走不动路了，便要药店帮忙煎煮后尽快服下

        大夫虽然觉得看脉象不至于，但人付了煎煮的费用，便也不多说什么，吩咐伙计去熬药，熬好的药灌了满满一水袋，张屠户当着药店人员的面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后便提着剩余的药，去了药店对面的布庄，此后便一直坐在布庄门口，与相熟的布庄伙计聊天

        这一聊便聊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张屠户硬是跑了五遍厕所，布庄伙计作证，张屠户自服下参药后半个时辰开始腹痛腹泻，恶心呕吐，头晕眼花，甚至还有呼吸困难的症状

        伙计见他到后来都快虚脱了，吓得赶忙去请大夫，张屠户却摆摆手，示意不要去请鸿运堂的大夫，自己就是喝了鸿运堂的参药才这样的，于是伙计在张屠户的要求下，去请了松鹤堂的大夫

        大夫到来后迅速为张屠户进行了催吐，呕吐物中还能看见没有消化掉的参片，又开了几味止泻养胃的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张屠户才恢复过来，然后便将鸿运堂告到了县衙

        黎炀赶到县衙后发现不只自己被请来了，邺城与敬安堂有生意往来的好几家药店的掌柜和大夫都被请到了现场，包括敬安堂的张老板，只是张老板此刻正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而跟在他身边的敬安堂大夫则一脸惴惴不安，张屠户虚弱的坐在椅子上，县衙地面上有不少摊开的参片

        黎炀见此情景心下有了计较

        “不知县令大人招晚辈前来所为何事？”，黎炀看着张屠户青黑的面色隐隐有些担忧，巴豆这么厉害的吗？但见张屠户趁人不注意，“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又觉是自己想多了，

        “黎老板也到了，那众位便开始检验吧”，胡县令脸色不太好看，难得没接黎炀的话

        一众之前抵达的大夫上前翻检地上的参片，片刻后，竟然还真的翻检出不少商陆，松鹤堂为张屠户救治的大夫作为证人也被带了来，众人翻检完毕后，老大夫上前，又从剩余的参片堆里翻出了一些

        其余大夫面露惭愧，要不是松鹤堂大夫提前科普，他们也不知道商陆片和人参片的区别

        黎炀心下了然，这一定是从与敬安堂有生意往来的药店中拿来的，想来是张屠户控告鸿运堂，鸿运堂理所当然的推说药材是从敬安堂进的，于是胡县令便招来了其余药店一并检查

        黎炀美滋滋的想，没想到胡县令办事效率还挺高

        “张敬安，你还有何话可说？”，胡县令一拍惊堂木

        张老板身旁的大夫吓得腿软直接跪下，张老板却还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这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有人容不下我敬安堂，想要独霸邺城医药市场！”，张老板脖子上青筋暴起，恶狠狠的看向黎炀

        黎炀好整以暇的站着，袖着手，歪着头，下巴微扬，他知道张老板这是猜出来了，以敬安堂对自己的关注，不可能不知道昨夜他与张屠户在飞龙居的聚餐，但是，猜出来又怎样，你有证据吗？小爷就喜欢看你这幅咬牙切齿，却干不掉我的样子

        都是背后指使，都是给药加料，但不同的是，你做的事伤天害理，小爷是在替天行道！

        “哦？张老板这是怀疑黎老板？”，胡县令嗤笑一声，“黎老板来到邺城不过半月，而这些药材却是几月前就从你敬安堂采买了，对此你要作何解释？”

        “这……这定是他们都同松鹤堂联手了！对！我敬安堂的参片从没出过问题，缘何这小子一来，就有人喝出毛病了？”

        众药店老板集体郁卒，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先去招惹人家啊

        其实案子审到这里，众人已基本明了，此事一定和松鹤堂脱不了关系，联想到前几日松鹤堂经历的朱砂事件，不难看出这两件事情的相似性，因此也不难猜出朱砂之事多半是张敬安所为，那松鹤堂用相似的手法反击也就不足为怪了

        虽然自己被牵连，但他们还得感谢松鹤堂，毕竟若没有松鹤堂的介入，他们还得继续卖着这掺假的参片，吃坏了老百姓事小，平白帮张敬安赚这黑心钱，他们是万万不愿的

        “大人！”，张屠户突然说话了，“小人有证据！”，说着便站起来向大堂中间走去，只是一步三摇晃，看的人肝颤

        胡县令不耐烦的摆摆手：“虚礼就不必了，你坐着说吧”

        “多谢县令大人”，张屠户坐回椅子上，“刚才听诸位大夫说这混在参片里的东西叫商陆，于是小人想到一事，小人本是张家村村民，与张老板本是同族，因与族人不和，多年前便搬来了县城，但家母的坟茔尚在张家村，故而每年清明或忌日，小人都会回张家村”

        “前几日，小人回张家村时见到一人在收人参根，当时小人还想，这村里什么时候开始种人参了，如今想来才明白，那定然是商陆，想必村里有人专门种植”

        听到此，张老板身形猛然一晃，差点没站住

        胡县令冷哼一声：“来人，去张家村将村长带来，顺便搜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种植商陆，张敬安收押，查封敬安堂三座分店，其余人等，明日巳时再到县衙，退堂！”

        随着胡县令一声惊堂木拍下，众人皆行礼告辞，邺城到张家村少说要一个时辰，且张家村背靠山林，想要搜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明日再审合情合理，到时候铁证如山，看那张敬安还如何抵赖！

        黎炀扶着张屠户走出县衙，只觉张屠户两股战战，不似作伪，萧沐云一直等在县衙外，见二人出来，牵过马车，扶着张屠户上了马车

        马车里，黎炀思索再三问道：“张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服用了商陆？”

        张屠户嘿嘿一笑：“我怕巴豆瞒不过大夫，便真的吃了点，黎老板放心，我就吃了几片，不碍事”

        黎炀一言难尽的看着张屠户，按照计划，张屠户应该提前服下巴豆，喝了参药后到一个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待着，等腹泻，期间找机会将顾烨收集来的商陆片掺到鸿运堂所开的参片里，毕竟敬安堂之前行事谨慎，商陆片掺的应该不多，说不定张屠户运气好，抓到的就真的都是参片，至于腹痛恶心等症状，可以全凭演技，但他没想到，张屠户竟然真的以身犯险

        “张大哥，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叫我以后如何做人”，黎炀是真的感到后怕

        “黎老板不必挂怀，吃之前我就想好了，他们既然敢掺在参片里，说明毒性不强，我少吃点，只要大夫来得及时，必不会有大碍，何况黎老板对我父亲，我家生意，皆有诸多照顾，这点罪，算的了什么”

        张屠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而且，黎老板有所不知，小时候，欺负我们家最多的就是张敬安家，老哥哥我真是恨他恨的压根疼，奈何他家大业大，若不是黎老板，只怕我此生都不会有报复回去的机会，更何况，他们做的本就是丧尽天良之事，能由我来戳穿，我感谢黎老板都来不及”

        黎炀见张屠户一脸诚恳，遂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将张屠户送回后吩咐大夫，在张屠户痊愈之前，都要一日三次问诊，需要什么药直接从药店支取，又叫来三名下人，负责这几日张家的起居和劳务

        入夜后，三家敬安堂被查封的消息已传遍邺城，不知情的百姓就着晚餐猜测纷纷，知情的，摸着自家药店牌匾感慨，要懂得珍惜啊，千万不能去惹松鹤堂，你看那张敬安，平日里多么嚣张跋扈，仗着家大业大没少欺压他们这些小药店，可又怎样呢？还不是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而胡县令，正气的摔杯子，他本想让张敬安在生意上吃点苦头，届时定然会来求自己帮忙，哪想这蠢货竟然直接把自己搞到了牢里，而且又是这种当众被揭穿的方式，让他想遮掩都没机会，好在这次没出人命，明日他只要给张敬安留口气，总有他继续孝敬自己的一天

        思及此，胡县令大步向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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