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觊觎身体

　　勒令周库返工后，杨知月又转头重新翻出盛怀安寄回的书信。
　　因近日公务繁忙，她已经许久没关注这只远行车队的进程。
　　好在盛怀安将六镇风情皆详细记录在信上，倒也让她开了眼界。
　　……
　　柔玄位于武川以西数百米。
　　盛怀安前世与此世皆听过柔玄的名讳，对其留有的唯一印象——边关少见得以保全的县镇。
　　车队停在城门外，郭通向守门人递交了怀荒县令与武川县令的两封推荐书，守门人仔细查验过官印后，派人急忙通禀县主。
　　等待期间，两人候在城门外观察来往百姓。
　　“哎，你说这柔玄为何如此多胡人？按理说，不应该。”郭通摸着光洁的下巴呐呐道。
　　他对边关六镇的认知来源于坊间传闻和朝廷官文，问出来的问题虽说不上愚蠢，却也是极可笑的。
　　奈何，盛怀安是个冷淡性子，除心中在意之事外，对其余事情全然不在意。
　　他只淡漠解释道：“胡汉混居，此乃柔玄。”
　　“……我知道这事，但这个比例不对劲。”郭通执拗道，“朝廷官文上说，柔玄胡汉的比例是三比七，胡人占三分汉人占七分；可如今一瞧，分明是七比三，胡人占七分汉人占三分，甚至汉人连三分的占比都达不到。”
　　“这可不是好事呀！”
　　胡汉混居是先帝实行的一种政策，用来归化投靠的胡人，以中原深厚的文化与底蕴将其化胡为汉，早在魏晋南北朝时便有先例。
　　可胡汉的比例有一定的要求，如果胡人过多，那到底是归化胡人还是汉人？
　　更何况，这里可是边关军镇，那么多的胡人聚集在此，万一哪一日他们打算回归长生天的怀抱，那边关六镇这条联动的防卫线会瞬间崩溃。
　　想到此处，郭通心中愈发焦急，如果柔玄县令出现在他眼前，他定会揪住对方的领子，苦口婆心让其尽快清理内部蛀虫。
　　……柔玄县令来了。
　　一位身高八尺有余，皮肤呈小麦色，头顶绿松石眉心链的异族男子站在两人面前表明身份。
　　“我乃柔玄县令，柯永德，两位下午安好。”
　　郭通：“……”
　　盛怀安：“……”
　　沉默是今日的柔玄。
　　怪不得柔玄胡人那么多，他们的县令就是胡人！
　　郭通差点要崩溃了，朝廷能不能靠谱一些，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写在官文上？
　　你们到底在期待什么啊！难不成官文上不明说就能否定皇帝将胡人认命为军镇县令的离谱事迹吗？！
　　刹那，郭通内心的复杂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崩溃过后的重建是迅速的，特别当盛怀安倦怠到连回礼也不太甘愿时，郭通就必要表现出靠谱的一面。
　　双方进入柔玄县内，郭通对来往的大量胡人视而不见；双方在县衙内进行友好且充分的会谈，郭通对操持的胡人差役充耳不闻；双方共同护送粮食进入粮仓，郭通对守卫的胡人将士……
　　摔！
　　夜幕降临，郭通疾步走进提前安排好的驿站中，房门一关，他立刻扑到盛怀安身前求助：
　　“盛大人，咱别装死了！咱们这哪里是进了柔玄，分明是进了贼窝！”郭通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半点瞧不见从前士族子弟的清贵与矜持，“他们连守卫的士兵都任用胡人，这哪里还是在大夏境内？说是匈奴人的领地，我也会相信的！”
　　盛怀安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转身倒在身侧的贵妃榻上，他半阖眼眸，淡漠地劝道：
　　“用不着担心，他不会动我们的。”
　　有人的淡定让人信任，有人的淡定让人绝望，盛怀安的淡定让郭通无语。
　　“盛大人！”他哀嚎一声，真要给对方跪下了，“这里是军镇！”
　　“是我朝抵御外敌最重要的一道关卡，一旦六镇有失，匈奴人随时可能会攻入京城。您怎么能如此淡定？！您是不是夏国人呀！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写信告知……”
　　他的声音像十几只鹦鹉在盛怀安耳旁乱叫，搞得他本就不虞的心情愈发糟糕。
　　他撑着贵妃榻支起身体，披散的黑发从肩头滑落，然后哐当——
　　盛怀安一脚将人踹开，“烦死了！”
　　郭通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尾椎骨摔得生疼，可也比不过他心中蓬勃而起的怒火。
　　他嗖得从地上跳起，三步并两步蹿到男人眼前，张嘴便想要一个说法。
　　“急什么呀？”盛怀安半靠在贵妃榻上，拉长语调慢悠悠地解释，“要着急也该是他柯永德着急。”
　　胡人也分三六九等，柯永德全族是先帝从南境迁来的一支胡人、
　　先帝原本想着以夷制夷，可这局棋联动边关的棋局还没有开始，他便早早离世。
　　当今圣上对“下棋”这事毫无兴趣，自然不会动先帝的棋子。
　　于是，柯永德便尴尬了，他是先帝的人，不得当今陛下的喜爱，本身又是胡人，可又背叛了匈奴人。
　　他是上下不行，前后亦不行，活生生被架在半空中。
　　背叛夏国，他会死得很惨；不背叛夏国，他也的确处境艰难。
　　柯永德是万万没必要对他们的下手，甚至于他还要讨好巴结，免得彻底没了落脚地。
　　想到此处，盛怀安眸光一沉，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你与其琢磨如何将他赶出柔玄，不如琢磨该如何将他纳入主公麾下。”他掂量道，“一一支能上马背的胡人队伍是一把很好的刀。”
　　郭通沉吟一二，抛开对“胡人当家”的不安，单从自身利益角度来说，若是能将柯永德拉入怀荒小团体，他作为引荐者的地位也会稳定一二。
　　后来者居上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想，这也真不是什么坏事。
　　“您确定柯永德不会做出不利于我朝的事情？”行动前，郭通再三询问，生怕一时不察和中山狼通路。
　　盛怀安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墙头草罢了，放心下手。”
　　郭通郑重地点头，转身出门。
　　“柯兄，夜间打扰，勿要见怪，此来还有一个目的……”他拿出怀荒要推销的特产，借此由头登堂入室。
　　巧舌如簧的银舌头将人骗得迷迷糊糊，柯永德不知不觉中定下了许多商品。
　　大多都是些精美的陶器，下单数量较少，可总体价格不必武川少。
　　交谈中，郭通也察觉出对方是个好骗的傻白甜，有着极为严重的慕强心理，不在乎中原谁来当家，只在乎对方够不够强。
　　……如果主公再强大一些，柔玄无需费力便可收入囊中。
　　第二日离开时，柯永德已经被郭通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站在车队前抱住对方不肯让其离开。
　　“我的好兄弟，你留在柔玄，我给你比在怀荒更好的待遇，我可以将现在的一切分你一半。”
　　郭通婉言拒绝，为了之后的往来，他还是定下开春之日再来一趟。
　　路上，郭通炫耀从柯永德处探听到的态度，并得意洋洋道：
　　“等主公对柔玄下手时，无需旁人只需我几句话，我能保证柯永德乖乖投靠怀荒，他现在可当我是兄弟。”
　　“……”盛怀安打量一下对方，神情复杂地开口，“胡人允许男子通婚，你确定他只想做你的兄弟，而没有……觊觎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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