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落泪


  听到期待已久的回答,阿宁反而懵了。
  “我不明白……”
  过于复杂的话很难叫一个七岁小姑娘明白,她只是懵懂地察觉到问题,又迷茫地询问大人。
  杨知月微微一笑:“你不必明白,只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即可。”
  ——因为早晚有一日,你会明白的。无论是十年之后,还是二十年之后,亦或是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又腻腻乎乎地讨了四五个吻,阿宁总算是甜甜地睡下。
  杨知月为她盖好小被,又瞥眼窗外正灿烂的阳光,轻手轻脚地出门。
  吱呀——门扉关上。
  守在门口的锦瑟立刻上前请罪,“是我没照顾小姐,叫她徒生烦忧。还请主子责罚。”
  “无需自责。”杨知月拍拍她的肩膀,“你将她照顾地很好,可小姑娘大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这些事情又岂是一言可避之的?安心照顾好她,其它事情不必多提。”
  她又交代了两句,起身回到办公室。
  工作了没一会儿,盛怀安闯入,他一进门便直入主题:“我听说阿宁闹了一场?”
  “是。”杨知月没否认。
  他立刻怒道:“可是有不长眼的人嚼了舌根?我这便派人拔了那货的舌头!”
  “少胡来。”她急忙制止,“不过是女儿家的情思罢了,竟也惹得你再次乱说话?!滚去干活,别在这里烦人!”
  盛怀安不依,胳膊撑住桌沿,俯身向前探去,“我就这么一个侄女,不说是金尊玉贵也是千娇百宠!岂能让她因外人的两三句挑拨,与自家兄长生出隔阂?!”
  “这不行!绝对不行!”
  “……”
  “我已经劝过她了,你还想做什么?”杨知月有些烦了,“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没有必要干涉!”
  她企图用转移话题来缓解当下相对紧张的氛围,“你上回跟我说要招兵,到现在也没瞧见你的报告,你打算什么时候往上递交?”
  原本只是担心的盛怀安恼了,“你只关心这些事情,丝毫不关心两个孩子吗?”
  “你想要我怎么关心?”她冷冰冰地反问,“我要怎么关心才算够?”
  盛怀安沉默不语,只用那双狭长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强行压制怒火的杨知月也怒了,倏地将手中毛笔往下一掷。黑色的墨汁在地上绽放。
  这一下将紧绷的氛围推至顶峰!
  在这一片寂静中,盛怀安倏地嗤笑一声,“够?母亲对孩子的关心何时能够?!她们本就应该全身心地付出!”
  “别人家的母亲都害怕自己的孩子受伤,对他们关怀再三,生怕他们有受到半分委屈,而你永远只是派人去安抚,未曾有过半分温声软语!”
  “你现在是在指责我没有做好一位母亲吗?”杨知月起身,一脚踩上那满地“墨花”,裙摆顷刻间被染黑,说话的语气也愈发愤怒,“你清醒一些,我不光是他们的婶婶,我更要负责一城人的性命!”
  “二千多流民要融入,远处的矿山要开采,近处的居住区要盯着,还有温室的育种工作、熔炼炉的建筑工程,学校的知识普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他们重要?!”
  “呵……”盛怀安冷冷一笑,“你少说大义,只说因不是你的孩子,所以对他们不关心罢了,我原也没有强求这些!”
  “盛怀安!”杨知月大喝一声,眼眶霎时红了,“说话要凭良心!”
  越亲近的人,吵起架来便越狠,他永远知道你那里最痛,往哪里捅刀子最疼。
  她瘦削的肩膀隐隐颤抖,“我或许对她的关心不够,可你对她们的关心就够吗?!你的关心也不过是将两个人甩给我。”
  “那本就是你的职责!”盛怀安大声回复,眼底同样闪过狠厉,“你是她们的婶婶,你不来抚养他们,难道要让我来吗?”
  杨知月胸脯剧烈地起伏两下,然后她狠狠一咬牙,口腔内的软肉被咬破,尝到那满口腥气,她强迫自身冷静下来。
  “为什么不行?”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他们是你兄长的遗腹子,与我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抚养他们是因我心善,见不得两个孩子没着没落,可不代表两个孩子是我的义务与责任。”
  “你既然这么关心,那从此之后便由你来管教他们,好与坏莫要再到我面前来说!你也莫要再来寻我!”
  “杨知月!”盛怀安也有些伤心了,他踉跄地后退两步,扶住会客的椅子才勉强稳住身体,“你这个女人是没有心的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怎么能讲这样的话?”
  他的脸颊愈发失去血色,仿若一道白纸,“你想做什么?与我和离,彻底一刀两散?”
  “没到那种地步,”她面无表情,神情冷静到近乎变态,“但也未尝不可。”
  “我不是生来便要做你的妻子,做你孩子的母亲,我有独立的灵魂与思想,可以做出属于自我的选择。”
  说到此处,她已然倦怠了,捡起脚下毛笔,坐回原位:
  “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请你出去。”
  盛怀安静默地立在原地,仿若一尊木雕,唯有两行清泪从眼眶潸然而下。
  啪嗒——那是眼泪砸在地面的声音。
  他执拗地盯着已经低头工作的女人,“姣姣,你我乃是夫妻……”他哽咽道,“何至于此呀!!”
  无人回答。
  对面之人丝毫没有理会。
  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他只能拂袖而去。
  杨知月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继续翻着要批阅的公文。
  然而当夕阳逐渐挪移时,她手中的公文,却未翻过半夜,只手中的毛笔染出黑黝黝的墨渍。
  面上的神态更是如泥塑一般,不曾有过半分变化。
  只是在夕阳彻底落山,守在门外的姐妹花要进屋点蜡前,她飞速地偏了偏头,拭去润湿眼角、将要滴落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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