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返乡

　　汉女握紧掩在衣袖下的钗子，指腹摩挲着锋利的前端。
　　她盯着前方，暗暗下定决心。
　　俄日敦有所察觉，提醒道：
　　“你们若乖巧听话，我还能带你们回汉地；若是敢反抗，我也只能对不起那位大人了。”
　　闻言，那汉女一愣，“可汗真向汉人投诚了？”
　　她有些懵，还以为那只是俄日敦肆意杀戮的借口。
　　谁能想到居然是真的！真有汉人能救下他们！
　　“这是当然！”关于这点，俄日敦不吝真话，“那位大人应允，只要我能搞定那群老不死，再将我名下的土地和奴隶归于她，我便能达成夙愿。”
　　“怎么？你不信！”他轻轻挑眉，“等我带你们过去，你们就会信了。”
　　他言之凿凿的话语让几个小姑娘动摇。
　　为首汉女发现这点，哪怕心有疑窦，她也放弃了殊死一搏。
　　她默默放下钗子，俯身朝男人一拜：
　　“既如此，便全仰仗可汗大人了。”
　　俄日敦咋舌：“好个文绉绉的女人。”
　　他们这边谈了，蒙古包内的杀戮也结束了。
　　到处都是鲜血和尸骸。
　　还有奄奄一息的贵族咒骂：“俄日敦！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俄日敦漠然地割下他的头颅，转手塞给心腹：
　　“拿好这些脑袋，要给那位夫人过目。”
　　心腹：“……”
　　那位夫人可能不想看见这群头颅。
　　拗不过俄日敦执拗，他招呼属下从后头抬出个箱子，将那些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摁在里头。
　　然后，又转身询问：
　　“可汗，那些牧民怎么办？您的决定这么突然，他们未必会同意迁移，跟怀荒的交接恐怕要拖延数日。”
　　俄日敦诧异扭头，理直气壮道：
　　“管那么多干嘛，等他们来人接引就行，我只负责处理好老不死的，其它事情自有杨夫人处理。”
　　心腹沉默。
　　虽然早预料到可汗会大甩手，但真听到如此不靠谱的言论，还是叫人无比地失落。
　　或许老可汗是对的，主子不适合做可汗，更不适合承担牧民们的追随。
　　“……您确定这样的处理不会惹恼那位夫人？”
　　“与我无关。”俄日敦双手一摊，咧嘴道，“我只会负责你和亲兵们的去处，其他人只是这场交易不可避免的附属品。”
　　他难得真诚发问：“我为什么要关心一群附属品的想法和死活？”
　　“……”
　　心腹叹口气，忽然觉得主子及时投靠的想法简直再正确不过。
　　不然就凭这不当人的态度，那群牧民早晚要造反！
　　他再不多劝，朝俄日敦行礼，转身就去寻结束工作的亲兵们。
　　这群亲兵自小跟随，与他出生入死，几经风霜。
　　对俄日敦最忠诚不过。
　　当然，也是他日后的保障。
　　亲兵们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彼此议论着主子又一次的异想天开。
　　“去汉人的聚集地生活？又要搞哪一套？该不会还没忘记老可汗的那套说辞吧？”
　　“哎，什么光复祖辈荣耀，什么打回中原，什么享受繁华，那些个汉人说辞压根不适合咱们！主子就是听那话太多次，听得有点魔怔了！”
　　“得了，你少在这儿啰嗦！主子已经下令，咱们还能不从？反正他不会亏待咱！只要跟着主子，我这心里便是有谱的。”
　　“这话倒是不假！天塌地陷主子也能扛，咱们只需卖命就行！”
　　“……”
　　心腹躲在掩体后偷听片刻，确认他们还是愿意追随时，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
　　有了这群忠心耿耿的亲兵，想必哪怕在怀荒出问题，至少也能护主子无恙。
　　他清清喉咙，提醒众人他已经抵达。
　　纷杂的议论声霎时停歇。
　　“主子说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了？”一位在众人中较有名望的亲兵出声询问。
　　心腹微微点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等汉人那头来人了。”
　　他顿了顿又交代，“此番前去到底是与人效力，比不得在草原上的肆意。好在顶头的大人是个宽容的性子，主子也愿意全力维护，只有一条要记在心上。”
　　众亲兵面露异色，“你想说什么？”
　　“城内的汉人不是往日的羊奴，他们有人庇护。你们要是敢随便出手，不说伤人性命，就是闹出个好歹来，最后都不好善了，主子肯定会全力维护，可你们也别没事找事。”
　　“听懂了吗？”
　　“……听懂了。”
　　亲兵们稀稀拉拉地回答。
　　显然是很不适应这样义正严词的说法。
　　当然，他们可能更加不适应和汉人们毗邻而居。
　　见状，心腹在心底叹气。
　　哎，这样的不情不愿，回头定会闹出事情来。
　　还是将他们调开吧，别全部放在怀荒城内。
　　第二天太阳升起，俄日敦当众宣布了搬迁一事。
　　底层的牧民们目瞪口呆，全然不清楚一夜之间发生的变故。
　　可蒙古包内的血腥气没有消散，头顶仍有秃鹫徘徊不去，聚集地几丛低矮的灌木中依稀闪过鬣狗的身影。
　　这样惨烈的情况，让他们不得不将异样咽下，乖巧的、听话地收拾行李，等待着汉人的接引团队。
　　当然，俄日敦也忘记让心腹通知那群羊奴。
　　还染着血腥味的蒙古包内，几个模样漂亮的小姑娘趴在帐篷内，望着外头如工蚁般搬运的牧民，扭头朝稳坐在中间行礼上的汉女道：
　　“若霖姐，看样子是真要动了，咱们或许真能回家！”
　　被称作“若霖”的姑娘抬头瞥眼她们：
　　“你没有听那异族说，咱们就算回去也是给人当奴隶。”
　　“可给汉人当奴隶，总好过给蒙古人当奴隶强。俺娘以前还想把俺卖进大宅里头呢，说那里头的丫头和下人过得比外头好。”
　　有还未长开的小丫头怯弱地开口，一双圆滚的杏眼中填满了期待，“俺宁愿回家，也不愿意留在这草原上。”
　　“俺也是！”“我也一样！”“汉地多好呀，谁愿意留在草原。”
　　若霖看眼几个丫头期待的目光，又回想起那蒙古人通知羊奴们会将他们移交给汉人后的表情，只觉得心累。
　　一群傻子！
　　能跟蒙古人做交易、甚至接纳整个蒙古部族的势力绝不是好相处的人物。
　　她们这回返乡要么是那人作秀给天下人看，要么是别有用处。
　　她们几个人的下场绝不会太好！
　　不过……死在汉地总比死在草原好，至少还能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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