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土地

　　虞霁想骂人。
　　“谁要当狗？少在胡说八道！”
　　闻言，郭通微微一笑，“哦？原来您也知道这是胡说八道。”
　　他的语气很是淡然，波澜不惊到没有丝毫变动，偏生像一巴掌打在虞霁脸上，叫他脸颊不自觉地发红。
　　他身后的婢女白露心中着急，低声提醒：
　　“少爷，您是来见杨夫人的。”
　　虞霁立刻借坡下驴，“对！请你让开，我要见杨夫人。”
　　探寻的目光掠过他身后其貌不扬的女子，郭通重复之前的说辞，“我家夫人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见客。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谈。”
　　“……她白天还能参加洗尘宴，傍晚便身体不适了？”虞霁从牙缝中逼出质疑。
　　郭通淡然应答：“嗯，被某些不知情绪的蠢货气到了。”
　　呸！是谁被气到？是他还是对方？
　　虞霁算是看出来，这些怀荒来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很有手腕，压根不是好相处的人物。
　　他生为天之骄子，自带傲气，换到平日绝不肯低头服软，或另觅次一级的选项，奈何……
　　想起父亲滔天的怒火，他强忍下羞辱，捏着鼻子回答：
　　“行，那我便跟你谈！”
　　郭通转身将人带离，他不打算让虞霁在此处碍眼，要直接将人带到知味观。
　　坑人的勾当还是在自家地盘做！
　　两人并排出了院门，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玄衣的青年男子。
　　这人外貌出众、气质却有些阴森，再加上后头跟着许多武装全备的大块头。
　　虞霁一时间没见此人放在心上，只当是路过的仆从头目。
　　哪料，郭通停步，朝此人行礼。
　　态度带着尊敬，却也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古怪。
　　只听他温声道：“盛先生，主公在室内等您。”
　　男人脚步不停，只倨傲地朝郭通的方向颔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倒是他身后的大块头们都很有礼貌地问好。
　　郭通一一回复众人。
　　虞霁冷眼旁观这复杂的一幕。
　　等人都走光，客栈门口的空地只剩下两人时，他才试探：
　　“那人是谁？你为何朝他行礼？”
　　闻言，郭通双眸一眯。
　　“今日，你没在宴会上见到他？”
　　“没有，”这话的走向越来越奇怪，虞霁翻找记忆，笃定地摇头，”此等样貌之人，我若是见过定会有印象。”
　　这可有意思了！郭通沉吟，分明同主公前去，却未曾在洗尘宴上露面。
　　这是……
　　他抛开脑中复杂的思绪，淡而又淡地介绍：“那位是我家主公的丈夫，呼他盛先生即可。”
　　似是不愿意多提此事，他继而转移话题：“好了，快去知味观吧，你我还有正事要谈。”
　　虞霁沉默地跟上，又沉默地上了马车。
　　咕噜噜——
　　马车在大道上行驶，虞霁坐在软塌陷入深思。
　　“白露，你对那位盛先生有印象吗？”他发问，“听郭通的话音，他应该去了洗尘宴，可我真不记得见过他，还是……我沉迷其它事情，没有注意到。”
　　“主子，我也没有见过此人。”白露道，“这恐怕另有说道。”
　　“您瞧，郭先生对他的态度不算恭敬，他对郭先生的态度又过分倨傲，两方显然是有矛盾的。按照常理，杨夫人应该站在丈夫一边，可底下之人的做法离不开上头之人的示意……这又未必不是杨夫人在故意敲打。”
　　闻言，虞霁恍然大悟。
　　“是了，定是那杨夫人担心丈夫夺权，才会嘱咐属下疏远，果然是女人用的小手段，不过……”
　　——未尝不能成为可利用的机会。
　　虞霁将这个信息记在心上，不等他往深处想，马车已经停下。
　　他在仆从的搀扶中下车，缓步迈入知味观的会客厅。
　　宽阔的会议室打点妥当。
　　却金木的书桌两侧摆着正徐徐升起热气的茶盏，前方摆着四盘模样娇俏的中式糕点。
　　这些由武川最好厨师精心制成的糕点没得到客人的眷顾。
　　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从酥软便得僵硬。
　　“……这不可能！”虞霁一拍桌子，以此表示不可动摇的决心，“我绝不会出让土地！”
　　土地是根！
　　他哪怕是疯了般挽回生意，也不会同意这等让步。
　　更何况，他此次前来，与其说是商谈，不如说是做戏给老头看。
　　所以，更不会答应郭通的狮子大开口。
　　“虞少爷，你讲点道理，”郭通道，“你来找我合作，我很有诚意地开价，你都没讨价便一口否决。你要是不想谈，你趁早说，我还有别的事做，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好似看透虞霁，一语道破他的伪装。
　　虞霁语塞一阵，又遮掩般地赶忙解释：
　　“是你开价太高！居然要五百亩上好的佃田？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漫天要价也不该这么高！”
　　“既然是漫天要价，自然要往高处喊，”郭通款款道，“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虞霁顺着他给的下坡说：“那能还价到什么程度？”
　　出乎意料，郭通没有降低数目，反而提高了，“一千亩——”
　　“什么？”
　　“‘和’字地。”
　　虞霁沉默了。
　　本朝按照土地肥力、产出量和能量划分等级。
　　最高级别为“天”字地，最低等级地为“和”字地。
　　官府会按照土地等级进行税收。
　　虽然官方规定如此，但落实到操作便有很多猫腻。
　　拿虞氏举例，他们家在官府记录上有十顷“天”字田，剩下的九十顷都是“和”字田，纳税也是照此比例来。
　　实际上，两者的比例正好倒过来，是九十顷“天”字田，十顷“和”字田。
　　其中大多数和字田吃从走投无路的农户手中收来。
　　虞氏不放心心上，只草草将其租赁出去，收上来的粮食充作给朝廷的税粮。
　　“就算是‘和’字田，你的要价也太高了。”虞霁还在嘴硬。
　　郭通：“……”
　　一顷地等于一百亩。
　　虞氏有一百顷地，他要的一千亩只是两顷地。
　　就相当于对方有一百枚铜板，他只要两块铜板。
　　这有什么可拒绝的？
　　他甚至想不出对方能给出的拒绝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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