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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曲水流觞


  正如郭通所预,虞霁在沉默片刻后,终是松口答应。
  不过他也有要求:“这两千亩的地,位置由我们来定,你们不允反驳。”
  “当然。”
  要地的行为是“沛公舞剑”,本质上是表现态度:
  你看,虞氏已经开了卖地的口子,其余士族若是想争取份额,自然也该动一动类似的注意。
  只要口子一开,其他人自然能就坡下驴。
  收纳大量土地,指日可待。
  虞霁自然无法想象,一场简单的交易藏着如此险恶的用心。
  以至于多年后,当武川绝大多数土地被杨知月收入囊中。
  她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阻断武川同外界的联系。
  到了那个时候,包括虞霁在内的武川士族们悔之晚矣。
  这一波纯属引狼入室,自讨苦吃。
  ……
  敲定合同,郭通忙不迭去找杨知月讨功。
  他没有进入小院,只听盛怀安传话道,杨知月由于连日奔波,外加气温升高,不幸中暑,被迫卧床休息。
  “可我离开时,主公还好好的……”
  堵在门口的盛怀安冷漠看眼他,“你在指责我骗人?”
  “不,当然不是,”郭通急急反驳,“只是觉得——”
  “好了!”盛怀安打断,“你没事可以离开了。”
  郭通的目光掠过他的声音,径直看向死寂般的室内。
  片刻,他收回视线,一改之前温和有礼的态度,在冷哼一声后,甩袖而去。
  吃了一嘴灰尘,盛怀安脸色铁青:“好大的脾气。”
  说罢,将房门一摔,也怒冲冲地回屋。
  房门一关,他脸上的怒气顿时消融,自然而然地望向屋内的软塌。
  “你倒是会办事,偏要叫我做这恶人。”
  杨知月放下杂书,清凌凌地看向男人:“嘿嘿……谁叫那群士族疑心病重,为了不让他们防备,最好人为地制造一些矛盾……”
  “比如你跟丈夫不合,”盛怀安慢悠悠地接话,“又比如我与郭通不和。”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软塌前,随意扯过绣墩,塞在身下。
  又无比自然地拉起杨知月的手把玩,“你完全没必要防备士族,左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捏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何必煞费苦心……”
  他说起杀人之言淡然又冷漠,仿佛真是在谈论几只蚂蚁的生死,而非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般的漠视换其他人必要惊恐。
  杨知月却反过来,她反手握紧男人清瘦的手掌,感受着虎口与指腹处的硬茧,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
  “你急什么?总会有那么一天,在这之前给他们戴一顶高帽。我呀,可不想为了这么一群人废了名声。恶人丛善不过一句改好,好人出点说道,便是天大的过错,要以死谢罪。”
  她无意多言,“明日还有宴会,保不定会闹出多少幺蛾子,今夜尽早休息吧。”
  天光乍亮,何氏老宅便沸腾起来,来往的仆从们各个神情凝重,端着各色珍宝,向后院走去。
  今日乃是何氏赏景的大日子,绝不能出现半分差错。
  后院占地面积颇大,既有大片的抄手游廊与相连的亭台水榭,也有葱郁竹林,和着潺潺流淌的小溪。
  赏景宴便在这其中举办。
  仆从们将落叶碎石清理干净,铺上柔软华丽的锦缎,又挂上彩绢帷幔。
  干净得只有一色的竹林瞬息五彩斑斓。
  宛如云海间纯粹的仙鹤染上俗世的色彩。
  不能说难看,却也叫人感叹,白白浪费了一番好景致。
  显然何丹不在乎的,他肆意挥洒着银钱,向着亲朋故友、向着来往客人彰显着何氏的底蕴与气度。
  齐聚一堂的士人们热情地恭维他,在心底却不免要骂:
  “靠女人赚钱的东西,有什么脸耀武扬威?!”
  喧杂的奉承中,有人问道:“杨夫人何时抵达?”
  不等何丹回复,便听人群中有人八卦“听闻杨夫人病倒了,今日恐怕不能前来。”
  众人齐齐叹口气。
  财神爷不来,这场宴会少了七八分乐趣。
  正当众人哀叹连连时,只见远处走来一对夫妻。
  为首的妇人,一身极致的艳色。
  石榴红的间色襦裙,配着薄如蝉翼的瓦蓝外披,撞色的搭配极为夺目,可众人却只将注意力放在女人本身。
  艳丽的华服抵不过她眉宇间的矜贵傲气,站在一众色彩斑斓的士族中间,仍旧是那朵开得最艳丽的牡丹花。
  一花开后百花杀!
  场内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凝视。
  还是何丹最先回神,他上前一步,笑着恭维:
  “出尘绝伦,堪称倾城,杨夫人今日当真华贵。”
  “不敢当,”杨知月扫眼装饰奢靡的竹林,“比不得你何氏的底蕴。”
  她更想说钱大气粗,想了想还是收回这句贬义多过褒义的评价。
  经何丹这么一提醒,昨日没参与洗尘宴之人才知晓来人的身份。
  他们猛然瞪大眼睛,内心刷过很多不可思议。
  不是说杨夫人是个貌若无盐的丑女吗?怎么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在众人的不相信中,何丹还在继续行动。
  在跟杨知月打招呼后,他又向一旁身着玄衣的男子问好:
  “盛先生,您昨日在宴会开始前提早离开,甚是可惜,今日还请让我为您多介绍一些人物。”
  盛怀安颔首:“只要我家夫人同意。”
  “……”
  还沉浸在杨知月美貌的众人立刻了悟。
  这位便是杨夫人的便宜丈夫!
  一瞬间,看盛怀安的眼神就变了。
  有一些鄙夷,也有一些羡慕,更多的还是可惜。
  啧,好好一个大男人,找什么女人不好,非要找个如此不遵妇德的妻子。
  在众人的惋惜与嫌恶中,杨知月隔着衣袖握住盛怀安的手臂。
  “夫君,与我一同入座。”
  高门满堂,何氏又有心炫耀。
  这场赏景宴自然不会简单。
  在丝竹声中,众人在溪水畔、已布置好的地点落座。
  ——按照士族的资质排序,除开被特意邀请至何丹身旁的杨知月夫妻。
  见众人落座,气氛渐渐融洽,何丹笑吟吟开口:
  “今日天光尚好,不妨学着古人来一场曲水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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