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矮人一头

　　忠勇侯府盛家流放一事，仔细论起来是一堆烂摊子。
　　其中有皇帝的放纵，有朝堂斗争，有敌人故意使坏，也有人在暗处动手脚。
　　朝堂斗争指的是文臣武将争夺话语权，敌人是已经没落的邵家，暗处的推手自然是王家。
　　这才让王敦惊愕之下失态的原因。
　　他万万没有想到盛怀安还活着！
　　为了彻底打压盛家，绝了后续的崛起，他特意让盛怀安以重伤状态流放，又叫人向杨氏女下手。
　　谁曾想这小子命硬，这么被为难也能活下来。
　　好在对方还不知道当年之事的隐情，王敦赶忙整理好表情，故作惊愕地开口：
　　“怀安，当真是好久未见。”
　　盛怀安一边在坐下，一边跟他叙旧：
　　“是呀，久别重逢，故友相见真让人激动。”
　　两人坐的很近，盛怀安就在王敦身前，说话时纤长的身体微微倾斜，让王敦脊背发凉。
　　别人不清楚他可清楚，这小子可是个狠角色！
　　一臂的距离要他命不过顷刻。
　　王敦死里逃生，着实不愿豪赌，急忙撇脸看向默不作声的关祈山，语气比之前缓和一些。
　　“关将军，”他先点了一下，然后才说，“盛家小子在这里的事情，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故人在此该早早提醒才是。”
　　——好让他有个防备！
　　关祈山双手一摊，表情无奈：
　　“盛家的事情，我又怎么开口？”
　　“哦？”王敦挑破他的伪装，“关家与盛家交好多年，现在装成不熟悉的样子，恐怕不太合适吧。”
　　关祈山眸色骤然深沉：
　　“王大人倒是很了解关家。”
　　“盛家与关家乃是朝廷的左膀右臂，若是不了解怎么能行？”
　　“呵呵……”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空气中电光火石、大战一触即发。
　　盛怀安听着两个老狐狸勾心斗角，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仿佛没听懂两人对话中暗藏的隐晦。
　　瞄准两人拌嘴休息的空隙，他让关家其他人先行离开，让正堂留给三人，有些人话题不适合无关人员听。
　　关家人接到他的眼色，非常乖巧地起身离开，连个屁都没放。
　　这般乖顺引来王敦的注意力，他瞥见排队离开的众人，口中话锋一转：
　　“瞧这模样，盛家小子应该与你交往多时了。”
　　“哎，别胡说。”关祈山立刻驳斥，“怀安只是来帮我一把，他和我关家并无关系。”
　　这话有点意思，王敦眯起眼睛，仔细琢磨。
　　“不妨仔细说来。”
　　关祈山不接茬，径直看向盛怀安。
　　事关怀荒，要不要如实道来还是得看盛怀安的决定，他是那位杨夫人在怀朔的代言人，是唯一有资格代替对方发言的人选。
　　王敦也顺势看过去。
　　虽说还是对两人距离感到恐惧，这回却冷静许多。
　　以己度人，若是有人用龌龊手段对付王家，他绝对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以盛怀安暴戾的脾气，现在还能与他安稳而坐，说明对方绝不知晓当年之事的内情。
　　那么一切便有回转的余地。
　　他并非蠢货，在大局面前，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保持局势平稳是确保自身安全的最好途径。
　　他无兴趣、更无意义挑起任何争斗。
　　，这位一个脑回路要拐十七八个弯的大人物放软态度：
　　“怀安，”他依照关祈山的叫法，“我与你父亲也是故交，如今有幸得以见面实属缘分，有什么事情不妨如实道来，但凡是我能做的一定为你做到。”
　　听到他的称呼盛怀安微不可察地蹙眉，继续听完后半段，眉头忽然高高挑起：
　　“哦，愿意帮我？”
　　“这是自然。”王敦脱口而出，反正只是随口许诺，又没人逼他一定要实现。
　　于是，他听到对面的男人戏谑发问：
　　“能帮我盛家翻案吗？”
　　王敦无言，那可是自己炮制的冤假错案。
　　男人嗤笑一声，身体向后一倒，拉开与他的距离。
　　这个动作让王敦心下一松，可这心脏还没放到实处又骤然提起，只听男人道：
　　“王大人能力有限，我完全可以理解。”他拖长尾音懒洋洋道，“毕竟您是个连皇帝在哪儿都没搞懂的蠢货。”
　　脸色温和的笑容僵住，仿佛假面具挂在王敦脸上，让他的皮肉与情绪分离，诡异得渗人。
　　“陛下还活着？”他顾不得盛怀安话语中的嘲讽，忙不迭地追问：“陛下在何处？你是从何得知陛下的消息！”
　　只一句话便让盛怀安微眯双眸，心思急转之下，他再试探一句：
　　“王大人不想皇帝活？”
　　这话王敦当然不应，“我自然想陛下安然无恙，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临了倒觉得不可思议。”
　　话音未落，他又急匆匆补充：“陛下到底在何处。”
　　“抱歉，我也不清楚，刚才只是逗你玩。”
　　王敦：“……？！”
　　有素养如他也想骂人，可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态时，又心中突突。
　　不对劲，若非确定有皇帝的消息，他怎么忽然提起？
　　现在不提恐怕是另有内情。
　　王定继续试探，盛怀安持续敷衍，心中确在琢磨王敦刚才的失态。为什么吃惊皇帝活着？他不想皇帝存货？这种惊愕程度超出预料，还是说王敦在此期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盛怀安反客为主地试探，王敦却已恢复正常，开始跟他打太极，盛怀安被迫放弃这个话题，心底下定决定要查清楚。
　　王敦也知道之前露出的破绽太大，连忙想办法转移话题。
　　“盛家小子，哪怕你与关家来往密切也不能从粮仓里搬粮食，传出去对影响不好，赶快还回来吧。”
　　一句话敲定了盛怀安的行为不端，同时还给关家扣上任人唯亲的帽子。
　　要不说斗争还得是文人来，熟练程度别人比不上。
　　“噗……”盛怀安又笑了，“你还没搞懂那是谁的粮食？”他摇了摇头，对迟钝的王大人略有失望。
　　王敦一愣，转而看向持续默不吱声的关祈山。
　　“那是怀安的夫人送给他的，只是暂时放在粮仓内，并不是关家的粮食。”说到此，他不免抱怨：“朝廷每年拨的那点粮食还不够弟兄们塞牙缝的。”
　　之后便是一通数落，将这些年的怨气一扫而光，结尾又来了句：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吃了杨夫人的粮食，总不会对人家丈夫下手。”
　　这跟杨氏女又有什么关系？王敦更懵了，两人也无心解释。
　　巨大的冲击之下，王敦没继续问罪，转身出去探听消息。
　　守在门外的粮草看守巴巴迎上去，“王大人，可是有好消息了？”
　　王敦停步踹了对方一脚，那人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以后不许提这茬。”王敦狠狠道，“给我离他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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