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认命

　　一屋子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这情景着实有些诡谲。
　　可事关关家军的存亡，所有的质疑全都不值得一提。
　　那可是一只军队！
　　关家人心有戚戚，他们并非讨厌杨知月，而是……
　　任谁因为她被教训一番，都会对其抱有很深刻的印象。
　　盛怀安警告的话语萦绕在耳边不散，现在关家就落在人家手中，这事情闹得。
　　别说关家人如何，就连关祈山也有些臊得慌。
　　哎，早知道对方那么厉害，当初何苦得罪得死死的！
　　若说关家有谁完全没有意见，那必然是关兴莫属。
　　他甚至兴奋地呼唤：“太好了，嫂嫂终于得偿所愿！”
　　“……”
　　关家人互相使眼色，谁去管管这傻孩子，让他别在火上浇油！
　　无人出头。
　　比起关兴这小辈，人们还是更关注盛怀安的表现。
　　只见他依旧悠然自得地坐在位置上，好似全完没注意到厅内的风云跌宕，将装聋作哑贯彻到底。
　　“如今该叫郡主，”盛怀安纠正关兴，随即又说，“虎符之事关大人无需介怀，郡主自有郡主的决断，无需尔等操心。”
　　这话仿若一巴掌扇在关家脸上。
　　事关关家的前途，他们却不能插嘴，更不能随意发表言论。
　　有人忍不住站起反驳：“盛怀安，关家好歹也算你的长辈，你何苦冷言嘲讽？”
　　盛怀安睥睨地扫过全场，关祈山默不作声地喝茶，关兴蹙紧眉头、似是思索如何辩驳，其余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他无意翻旧账，显得他多么小肚鸡肠一般，只道了一句：
　　“我若不认关家，你们早该断粮。”
　　是呀，关家如今的粮食全靠怀荒支援。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有脸当面叫骂，不怕他一怒之下断了粮食？
　　没兴趣跟他们继续纠缠，他撂下一句“等郡主敲定武川事宜，定要来怀朔走一趟，还请诸位尽早做准备。”。
　　话毕，他放下茶盏，头也不回地离开，关兴屁颠屁颠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踏出门廊，徒留身后一室死寂。
　　关家族人们差点气疯，扭脸朝关祈山抱怨：
　　“您也管管他们，不能总让他们有着性子乱来。”
　　“郡主得了虎符不假，可不代表她能掌军，到最后还得咱们关家出力，您没必要卑躬屈漆。”
　　“是呀是呀。光有虎符可做不了什么大事。”
　　“……”
　　听着族人们吵吵嚷嚷，关祈山长长叹口气：
　　“她不能掌军，难道盛怀安也不行吗？”
　　喧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好似在瞬间被掐住喉咙，只能发出嘶嘶的低音。
　　不管杨知月如何得到虎符，至少现在她拥有掌控一军的权利。
　　兵卒们不服她，但一定服盛怀安。
　　夫妻两人分工得当，一人出钱，一人出力。
　　关家军纵有老伙计撑场面，底下的兵卒也会被二人笼络去。
　　更别提，论起身份，军中又有谁会不服忠勇侯府？！
　　盛怀安只需亮明身份，无需多言语，自有兵卒扫榻欢迎。
　　思及此，关祈山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抹，挺直的腰背也有一瞬佝偻。
　　“我是搞不懂你们，人家的家务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他叹惋道，“他盛家的后嗣自有盛家人操心，你们多嘴做什么？白白糟蹋了两年交好多年的情谊。”
　　这些话他一早便想说，可为了全族人的颜面，始终不愿意赤|裸裸地说出。
　　如今再说却已是为时晚矣。
　　“你们以为在孩子面前嚷嚷两句不算大事，殊不知人家把这事记在心上，指不定要怎么为难。”
　　“谁能想到那女人那么记仇？”
　　“你住口！”关祈山竖起眉头，“你口无遮挡地痛骂人家，难道还指望人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做哪门子的美梦！”
　　他算是看透了，这群人从一开始就没看得起杨知月，认为她能走到今日，纯粹靠男人帮扶。
　　说句再难听不过的话，盛家能有这等子手腕，绝不能落在这个田地。
　　她走得每一步棋都是险棋，可也正是这些险棋让她获得登场出牌的机会。
　　现在反倒是一无所有的关家处境尴尬。
　　人家发发善心，他们好歹能得了一鳞半爪的职位看；人家要是下死手，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不，现在已经在喝西北风！
　　“给我收收你们那比天还高的心，”他说，“给我从今天起踏踏实实过日子。”
　　说罢，他狠狠一甩袖，脚步重重地离开。
　　剩下的关家人面面相觑。
　　关祈山刚出了门，还未走回书房，便被人堵在小径中。
　　王敦神思不属地站在路中间，一见他露头，忙不迭地上前：
　　“关大人，你可太不够意思了，陛下起驾回京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了又如何？”关祈山冷冷反驳，“你难道还能连夜赶过去？”
　　未来无望，子孙靠命，他没必要在这群青天大老爷面前装孙子。
　　王敦噎了一下，神情悻悻：
　　“老兄弟，谁得罪你了，没必要冲我发脾气——”
　　“省了你那套吧。”关祈山打断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别跟我面前套近乎。”
　　士族要面，被人一口戳破的滋味不舒服，王敦登时脸色一红。
　　“你要想保住地位，跟我多言语没用，赶紧启程返京才是正事。”关祈山凉薄道，“咱们那位陛下如今怕是怒火中烧，你晚一点到，他对你的戒心便会多一分。”
　　说话间，他微微向前倾身，沧桑的双眸闪过阴冷。
　　“你太原王氏只要还想在朝中立足，定躲不开他的滔天|怒火。”
　　王敦僵直身体，几乎不敢接触身旁之人阴鸷的双眸。
　　关祈山轻轻在他肩膀拍了两下，“努力吧，王大人。”
　　话毕，脚步不停地离开。
　　王敦立在原地，后背被冷汗浸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夏风一吹，透心凉。
　　他头重脚轻地返回暂居之所，慌乱的众人连滚带爬地迎上来，吵着嚷着让他拿个主意。
　　拿主意？王敦打个寒颤，他都不知道王氏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当日的决定到底是匆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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