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试探

　　那头，王敦手足无措；这边，关兴吵吵嚷嚷。
　　“兄长不回怀荒？”少年人惊愕之下喊破音，惹得来往兵卒纷纷侧目，盛怀安赶忙摁住这虎小子，“你给我小声点。”
　　关兴讪讪点头，屁|股像做老虎凳般不安稳。
　　他压低声音，“兄长，嫂嫂被封郡主乃是天大的好事。您要是不回去也太不给面子了。”
　　夫妻之间最怕此等隔阂，一旦形成便再难消除。
　　嫂嫂与兄长的关系本就不稳，能持续到今日已经是上天恩赐，兄长岂能得寸进尺？岂不枉费嫂嫂一番苦心。
　　“您若是介怀嫂嫂未曾帮盛家翻案，那大可不必。”关兴认为他有必要说句公道话，“您清楚嫂嫂的秉性，她定是为此努力过，只是……”
　　说到此，他不免想起关家现下的境遇。“陛下的戒心一旦升起，无人能够更改。”
　　“臭小子，你瞎想什么呢？”盛怀安伸手揉乱关兴的头发，直到将其揉成炸窝鸡才满意停手，“我与你嫂嫂的关系可那么敷衍。”
　　他颇为得意道：“我不回怀荒是因你嫂嫂要来看我，我刚才在正堂内提过这一茬。”
　　关兴有点愕然：“啊？我以为得等嫂嫂在武川稳定后再来此。”
　　“武川早已经是囊中之物，如今不过增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用不着她特别费心。”盛怀安眉目淡淡，“比起安定的武川，她还是不放心怀朔。”
　　话音于悄然之间压低，“只怕是匈奴人仍旧没有死心。”
　　话毕，两人皆面露憾色。
　　众人皆知，当前的宁静不过是大战的“课间休息”，更加惨烈的战场随时随地可能再来。
　　怀朔守军一日三趟的轮换，城外的壕沟也日日有人驻守，远方的沃野城更是时刻提高警惕。
　　阴霾在阳光下暗暗勾结。
　　左国城，昔日的匈奴王庭。
　　大帐再无往日奢华，零散着地破败不堪，于岁月之中悄然风化。
　　然而，今日的王庭格外热闹，兵马齐聚，人头攒动。
　　匈奴贵族们带着随从们，皆在大帐中正襟危坐。
　　匈奴单于坐在主位，一左一右各坐着一位先王，其余贵族则按势力强弱依次落座。
　　只听最前头几人高声吵闹：
　　“一定要强攻沃野，唯有拿下沃野才能夺取怀朔！”
　　“放屁！沃野现在是块硬骨头，多少勇士折在那里，不该继续死磕。”
　　“那要从哪里下手？你这么讲分明是被汉人吓破胆子！”
　　“谁会被两脚羊吓破胆，你少他|妈|的胡说！老子是为单于着想才这么说得。”
　　“呵！说得好像打败仗的人不是你！”
　　一群八尺壮汉吵着吵着便火气上火，恨不得举起砍刀、互相厮杀个痛快。
　　眼见气氛将要失控，匈奴单于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沸腾的王帐内，人们齐刷刷朝他看过去。
　　有人已然拔出腰间长刀，有人面红耳赤地张大嘴，有人怒目圆瞪指着对面骂，更有无数人凝眸细看，完全不着急发言。
　　匈奴单于环顾哗然的四下，开口说道：“怀朔大败，中原皇帝仓惶逃窜实乃笑话，应当宣扬出去为天下人共传。”
　　听得出他很想效仿中原人来一段文绉绉的话，奈何词汇量有限，反成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话。
　　好在在座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将中原皇帝十万大军被几千重骑吓破胆的事情宣传出去，让那皇帝小儿成为天下笑柄。
　　于是，等他话毕，右贤王猝然起身，高声道：
　　“汉人无能，却占据中原腹地，尽享珠宝珍奇，多么不公！前任单于便为此正义出击，奈何汉人势大，我等被迫返回。如今中原小儿无能，民心溃散，而单于牛羊强健，正是大军压境的好时机！”
　　这一番说得掷地有声，气氛立刻被煽动，无数贵族喧哗着起身劝进。
　　“是呀，正是全军出击的好时候！”
　　“皇帝都逃了，那群汉人也没气力反抗，趁他病要他命！”
　　看着群情激奋的情景，左贤王蓦然出声：
　　“单于，万万不可！中原皇帝虽退，可关家仍在，咱们虽牛羊强健、兵力充沛，可连区区沃野也未曾拿下！如此形势怎可擅动大军？这岂非意气之举！”
　　此话一出，喧嚣的王帐内不由得一静。少数还留有理智的贵族默默颔首。
　　是呀，说是兵力充沛，可却连小小沃野城都没拿下，还被人半路反杀。
　　匈奴的大军是由各家贵族出兵。每一次大战拼得都是各家各户的底蕴，一旦死伤太大，勇士全无，别说战后分割利益，他们现下就会被其它贵族分食。
　　没有人愿意，或说没有人敢冒险。
　　见到众人沉默，右贤王登时起身反驳：
　　“你休要胡说！汉人皇帝都被吓破了胆，那些汉人兵卒又有什么本能？要我是，此刻若不出击，才是枉费单于的一片苦心。”
　　面对他的质疑，左贤王不急不缓：
　　“你说的信誓旦旦，那你可知汉人夜袭当日出现在天空的是什么？你敢保证汉人下回不会再用类似的技巧？”
　　“我不敢保证，可我敢确定下回再用此等小道，我族勇士们不会再被吓到。”
　　“你拿什么保证？你甚至都不知道那些飘在天空的烛火缘何而来！”
　　右贤王无言以对。静了片刻，他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反而提起另外一茬：
　　“听闻中原皇帝将塞外分封给一位公主做领地，一个女人能做什么？若不是趁此机会，等换了镇北侯上位，咱们再进攻便难了。”
　　“首先，是封给南平郡主做领地。其次，我听闻这位郡主颇有才名，在边塞更得尊重。说不得比起皇帝，汉人们更相信她。”
　　话毕，帐内众人皆哈哈大笑，连单于都裂开大嘴。
　　唯独左贤王冷静依旧：
　　“众人既然不信，不妨派五千骑兵再次前往沃野，若能一鼓而下，便说明这位郡主不值得一提，若是不能……”他转身朝单于深深一拜，“还请您重新考虑大军进攻一事。”
　　单于没有立刻应答，将目光转向右贤王。
　　右贤王沉吟片刻后同意。
　　“好，那就让我们试一试这位郡主娘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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