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神罚

　　盛怀安跟着暗卫离开，两人朝着城中最僻静的地方赶去。
　　还没有进屋便听见里头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不行，混合着尖叫和欢呼。
　　这是在做什么？
　　他疑惑地推开门，站在院子中央的杨知月回眸，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与他对视。
　　盛怀安心头下意识一软，然后面露不满。
　　“您这是亲手干活了？怎么弄得乱七八糟。”
　　眼前的女人云鬓松散、一身青衣上沾满来自不明的白色灰尘，裙边堆积着干涸的泥巴，脸上更有两三道黑色印痕。
　　盛怀安与对方相处那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其如此狼狈，一时愕然又心疼。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杨知月抬手擦了擦脸，声调高了三个八度：
　　“快来看看我鼓动出的东西！”
　　盛怀安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侧，将目光定在中间的土地上。
　　那里只有一堆疑似燃烧过后的灰烬，看不出之前是何等模样。
　　他忍不住投去疑惑的目光，杨知月摁住他的手臂，让他不要着急，然后朝两个匠人示意。
　　两人立刻将地面清扫干净，再度铺上一层灰褐色的沙土。
　　紧接着，从一旁的大瓮中分别取出两份白色物体，按照四比一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并摇匀。
　　然后，将混合好的物体放在沙土中央，再打开密封的酒精倒在沙土的边缘。
　　最后一步，两人没有妄动，而是将齐刷刷地看向杨知月。
　　杨知月微笑颔首，转身掏出火折子放在盛怀安手中，“你来做最后一步，点燃他们。”
　　盛怀安不明所以的接过火折子，轻轻擦了一下，将冒着火光的东西丢在沙土中间的白色的聚合物上。
　　白色聚合物燃起火光，但并无其它反应，盛怀安有些疑惑，迟疑地朝后瞧，杨知月却只微笑着点头。
　　“耐心等待，很快便会有奇异出现。”
　　差不多两三个呼吸间，白色的聚合物边缘升起黑色的物质，伴随着燃烧，那黑色物质越来越高，竟像是一条从白沙中钻出的黑蛇。
　　从低俯到直身，最后高高地昂起头颅。
　　从无到有，从白到黑，从无形到有形。
　　身躯足有两三米高，头颅探出屋檐去。
　　人站在它的下方，显得格外渺小。
　　盛怀安狠狠一激灵，伸手拦住杨知月，护着她朝后方退去。
　　杨知月笑着摁住他：“别怕，只是一场实验。”
　　实验？脑袋嗡地一下，盛怀安搞不懂了。
　　“这竟然是实验？”
　　杨知月颔首：“名叫‘法老之蛇’的实验。”
　　盛怀安既不知道法老是什么，更不清楚他的蛇怎么会凭空出现，他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等黑蛇舒展完身躯，差不多十分钟之后，杨知月甚至拉着他去摸那条黑蛇。
　　出乎意料，那条蛇很轻、摸上去像飘在空中的气泡。
　　盛怀安摸了两三下，半个“蛇身”都被他蹂躏得不成样子，他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这就像那些术士们所言的幻术，”他用浅薄的言语形容，“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要从一种名叫膨胀的化学反应说起。”
　　白糖是一种碳水化合物，加入酒精帮助白糖燃烧，燃烧之后，白糖会变成水，碳和二氧化碳。
　　小苏打加热之后，也会迅速的分解出大量的二氧化碳，从而让糖燃烧时产生碳膨胀，形成多孔蓬松的黑色碳柱，就像面包在烤箱烤过后，蓬松变大一样。
　　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救她一条狗命。
　　这场实验唯一的难点在于，她没有小苏打。
　　于是，她只能用石灰硬合类似的产物，试了两三次才终于搞定。
　　“你觉得匈奴人会比它吓到吗？”
　　“……会！”盛怀安笃定道，“这种架势一旦摆开定能让匈奴营地混乱，我们也有趁机野|战！”
　　他一转眼的功夫便想好利用办法，“不能等晚上使用，夜色深沉，会减小震撼效果，应该在白天、不！”他抬头望眼还大亮的天际，语气更加坚定，“现在动手，效果更佳！”
　　感谢夏日天长，现在天光仍旧大亮。
　　黑蛇这种东西只有在此时此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杨知月很满意盛怀安的心有灵犀，但她有一句话必须提前说：
　　“我有心做条巨大的蛇，最好能有半座城池那么高，但那需要海量物资，沃野没有那么多。”
　　“这算什么难事？”盛怀安语气轻松，“你可听说群蛇乱舞？”
　　杨知月一愣。
　　“将这两个匠人交给我，我定让那群匈奴人有来无回！”
　　……
　　“对面是怎么回事？”贡斯瞭望远处城池。
　　只见原本负死抵抗的墙头弓弩也停下，箭矢也中止，忽然间空空如也。
　　他心头一动，登时提高警惕。
　　事有反常必有妖！
　　“叫骑兵停止攻击，立刻回防营地！”他可不信汉人会放弃抵抗，“你们几队围着营地巡视，那群百姓全在外头接替，另有一队给我守住沃野城门。”
　　他将一切可预料到的袭击全都预料到，独独没有料到对方不安常理出牌。
　　刚开始只是一缕火光，被一个守在高处的匈奴骑兵看到。
　　“防火……”他忍不住呢喃。
　　火势越来越大，转眼间便烧遍墙头的每一寸青砖，熊熊火势烧红了半个天际，贡斯目瞪口呆。
　　“那群汉人是疯了吗？！”
　　话音未曾落下，只见那火光中探出一个黑色的身躯，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接连占据墙头的每一寸。
　　“黑蛇！是黑蛇！”有人破声惊呼。
　　是的，数十条黑蛇在灼热的大火中乱舞，它们黑色的身躯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它们悦动、它们摇晃、它们舒展，在红色的火光中、在烂白的天空下，肆意玩耍。
　　它们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可守在城墙下的匈奴骑兵已经下吓破了胆。
　　有匈奴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天降大火，黑蛇乱舞！这分明是神明赐下的惩罚！唯有万劫不复之徒才需面对此等异状！
　　“……神……陨……蛇……神罚！”他声嘶力竭地大吼，“这是神罚啊！”
　　只在须臾，坚不可摧的营地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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