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担忧


  看着心腹眼中狂热的光芒,王定只觉冷风穿透身体,骨髓中尽是彻骨寒意。
  他干巴巴地说:“是吗?这可真是了不得。”
  话落,不等心腹开口,他抢先一步吩咐:
  “割下敌军的脑袋,在城门口垒一座京观。我要叫四方都睁开狗眼瞧瞧,如今的沃野是个硬茬子,敢打他的主意,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巨大的京观立在城外的大道边,一个又一个惊惧的头颅堆在上头,在夏日灼热的温度下,很快便散发出腥臭的腐烂味。
  这样的一座尸体小山,远远看上去叫人心底发寒。
  被押送进城的俘虏和百姓们路过,低着脑袋,连跑带颠朝城里冲,好似在那附近多停留一秒,阎王爷的引魂幡便离他们更近一分。
  王定更绝,叫人将战场上遗弃的战马、弓箭、砍刀,一个不落全都捡回来,连匈奴骑兵带的那些少得可怜的粮食,他也没有放过。
  “三光政策”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所以,当傍晚有暗探前来时,对方只看到空荡旷野之上立着一座腐烂的京观,空气中尽是腐臭味。
  暗探:“……”
  示威,绝对是示威!
  他连马都没敢下,调头离开。
  杨知月又等了一日,确定方圆百里的匈奴大军并无异动外,她立刻开城,安置难民。
  “这回匈奴骑兵来的急,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影响,但我们不能忽视其中的隐患。附近村落的百姓要尽快迁徙,有愿意往抚冥或武川搬百姓,我们尽可能支持。如果留恋故土,不肯搬迁,便将没有防线的村落改成邬堡,并对他们进行粗浅的军士训练。”
  “……没问题。”王定迟疑一下,“能不能往这边调派专业人员?”
  他不吝于承认自身弱点,“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管管属下的那些犟种还行,真要要我管理城池,这么细致的活计,我恐怕做不来。”
  杨知月哭笑不得,竭力劝他别在没做之前认输。人是肯定会从怀荒调派的,但他多少也要尝试之后再说认输。
  王定不听,只是一个劲否定,盛怀安听得火冒三丈,张口便堵他一句。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没出息的玩意!”
  王定翻个白眼,当场反击,“我再没本事也有主公护着,少咸吃萝卜辣操心,闲得蛋疼。”
  “你!”
  “怎么?!”王定丝毫不让,“我难道说错了,主公为我奏请的官位,想必不多日便能得到诏令。到了那时候,你可要叫我一声王大人!”
  提起这茬,他便美得冒泡。
  想他一个土里刨食的大老粗、朝廷中最低等的小吏,如今也能得个八品官位。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这事回头告诉娘一声,一定要摆宴席,三天三夜的流水宴,让所有人都沾沾喜气。
  “哈哈哈……”脑海中光是幻想出那场面的一鳞半爪,便足以让他开怀大笑。
  盛怀安扭头朝杨知月歪歪脑袋,意思很明白,那货脑袋是不是有点毛病?不然为啥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杨知月没有回答,也觉得王定这出息的模样挺丢脸的。
  但没得办法,这是她麾下唯一拿得出手、还在皇帝面前走过明面的人。
  不推王定,总不能推盛怀安吧?
  皇帝那小心眼子绝不会答应。
  这头,杨知月还在费尽心机让王定增加一些智商;另一头,匈奴王帐内,匈奴右贤王气到奔溃。
  “你说什么?贡斯死了,五千骑兵全都没了?!”
  右贤王出声喊出这话,身体颤了颤,硬是靠着扶住身前的小桌才稳住身体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跟他与左贤王的斗气无关。
  需知,贡斯带领的五千骑兵是他的大部分家底,那是他辛辛苦苦攒出来的大军呀!
  没了,全没了!
  见他这般癫狂,匈奴贵族们兔死狐悲,暗地里却也有种庆幸。
  好在是右贤王替他们受难,这事要是放在自己身上……
  众人齐刷刷打个寒颤,不敢想,不敢想!
  为了这点恩情,人们一个劲声援他。
  “那群汉人太无耻了!”
  “右贤王不必慌张,来日定能打回去!”
  “是呀,到时候男的为奴,女的为娼,狠狠出口恶气!”
  “……”
  明知他们说这话不过敷衍,右贤王还是略有希望地询问:
  “你们可愿与我一同反击?”
  “……”
  喧杂的室内一瞬陷入死寂。
  先前群情激奋的贵族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他。
  人家只是说说,你干嘛当真。
  右贤王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满腔都是腥气。
  左贤王瞥眼这位老对手,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起身朝匈奴单于拱手。
  “请问单于,不知贡斯为何而败?据我所知,他率领的五千骑兵各个是精兵强将,无一弱手。怎会轻易败在汉人手中?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还请单于赐教。”
  大单于嘴巴张张合合。
  他该怎么告诉手下人,那城池中坐着杨娘娘,她挥手召出天光,火中有生万千黑蛇。
  火光冲天、狂蛇乱舞,逃回来的溃兵都被那奇诡一幕吓破胆子。
  现在那近千溃兵已经被他控制住,可那么多人谁能保证一星半点的消息也传不出?
  一旦传出,甭说组织反击,便是连他这大单于下令也不能让贵族们乖乖出兵。
  没人想跟有着“神名”之人作对,更别提杨娘娘早有名声在草原上流传。
  想到会带来的各种后遗症,大单于脑仁嗡嗡作响。
  殊不知,因他长久的沉默反倒让底下的贵族们不安。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心有疑惑。
  “咳咳,”大单于装模作样咳嗽两声,“贡斯会败全因汉人无耻偷袭,此非战之罪。”
  贵族们更加不安。
  偷袭?汉人偷袭骑兵?你怕是在开天大的玩笑。
  只有他们不要脸偷袭汉人,什么时候汉人能反过来偷袭他们?
  更别提沃野是守城,贡斯或许还会依照惯例掳掠汉人在马前卒……
  优势在我方,敌军要怎么偷袭?
  大单于显然不愿意在此上多言,又匆匆安抚两句,就将此事放下,重新提起整顿大军出击之事。
  这回贵族们学奸了,拐弯抹角地诉苦,就是不开口答应调兵。
  大单于无奈之下只得暂停议事。
  众人纷纷离去,他叫右贤王和左贤王单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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