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明谋

　　建州女真没有料到海西女真反应迅速，远超所有有心讨好的部落。
　　他一边紧随其后地奉承，一边暗自下定决心，绝不能再被海西女真抢先。
　　只有他们喝自己洗脚水的份！
　　一波又一波的讨好，语气夸张又谄媚，杨知月听得脑仁发疼，赶忙出声阻止。
　　“有几句话想在上菜前说。”她以这句话作为正事开头，“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互市的位置、商品和时间，具体情况还需各个部门进行详细商讨，但有一件事情大家可以放心。”
　　“边塞市场面对所有部落开放，我们接受金银买卖，更接受以物换物，甚至允许登记后的部落在其中开设属于自家的摊位。”
　　话音未落，场下便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杨知月停住未完的话语，转而说道：
　　“各位可以举手提问。”
　　立刻便有手臂高举，杨知月低头看过去，那是一位打扮干净的外族青年人，年纪二十来上下，衣着比较奇异，应该是附近的小部落。
　　“这位先生请讲。”
　　青年为她客气的称呼脸上一红，“我想问关于摊位的情况，所有部落都可以开设？无论部落大小？以及售卖的货品有没有规定，销售对象主要是……？”
　　“您知道的，以我们的财产情况更倾向于各部落间物资互换，而不是摆在摊位上售卖。”
　　这几个问题都很聪明，问到了点子上。
　　“这位先生你的汉话说得不错，不知有没有兴趣来学校进修？”杨知月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发出一个跑题的邀请。
　　她不是故意转移话题，只是见猎心喜。
　　在一众说话大碴子味，时不时还夹带各族言语的大家，一个会说汉话、语言表达清晰、能抓到问题重点的人，实在是太出彩了。
　　要是不往手下扒拉，多少有点对不住自己。
　　“……如果您愿意收下我。”那位青年也是痛快，不管这话真假，先答应下来再说。
　　杨知月顺水推舟：“接风宴结束后我派秘书找您，希望能在学校里见到您。”
　　众人被这忽然插入的一幕搞得一愣一愣的。
　　还不来及发出异议，杨知月已经将转回正题。
　　“边塞市场上的摊位每一个部落都可以申请，只要注明申请人和售卖货品即可。货品没有要求，但我个人建议，选择所在部落的特色产品更加合适。”
　　“我不想让这个市场的交易范畴局限在边塞内部，我会邀请来自全国各地的商户们，并尽全力将你们的特色产品推销给他们。当然，这个牵线并非免费，两方交易成功后，市场管理部门会抽取一定份额的提成。”
　　说到此，杨知月稍微停顿，等待底下的部落们发出反馈。
　　人们：“……”
　　“娘娘刚才是什么意思？帮俺们卖东西吗？”
　　“俺也没太明白，听着像是送钱，又好像要拿钱。”
　　“这两玩意能放在一块说吗？”
　　底下众人显然没有明白，一顿交头接耳，再次抬头目光仍旧空茫。
　　杨知月：“……我没说明白？”
　　众人连连点头。
　　那已经是最朴素无华的言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杨知月甚至挑不出会产生问题的地方。
　　她只能粗暴地简略：“市场会有外人来，我给你们牵线卖货，大头你们拿，小头我拿。”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
　　然后，笑开了花。
　　这可是能白拿钱的好事，傻子才会不答应！
　　“娘娘，”角落中又蹿出响亮的一声，海西代表霍然起身，“您替我们操劳，我们怎么有脸拿大头？不如换成我们拿小头，您拿大头。”
　　他说这话并非完全奉承，是不相信卖自家那不值钱的货。
　　深山中贫瘠的山珍压根卖不上价。
　　与其占郡主娘娘的便宜，不如进行置换，换取更大的利益。
　　有趣的是不光海西女真有此等想法，建州女真想法也差不多，一些无昂贵特产的部落也大抵如此想。
　　他们纷纷跟在后头应援，倒让其它默不作声、觉得货品卖上价的部落们尴尬。
　　他们也不知是开口答应，还是开口拒绝。
　　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边，是真不想推出去呀！
　　他们发愁，杨知月也发愁。
　　女真人傻得可爱。
　　作为出山珍、鹿茸、人参等物的部落，女真才是这个政策最大的受益者。
　　其它部落，如蒙古诸部、窝集部、虎尔喀等等，这些部落是想受益，但无法受益。
　　他们没有卖上价的特产。
　　女真的提议实在让她心动，这个大便宜，她是占还是不占。
　　思来想后，杨知月忍痛拒绝。
　　“我始终认为共同富裕才是边塞诸部和谐发展的基础。”
　　众部落别管私底下骂不骂杨知月“天真的愚蠢”，至少表面上都对热泪盈眶。
　　为了表现这份激动，后来吃饭时，这群人时不时便要起身唱念贺词，用夸张又肉麻地语气恭维。
　　杨知月笑着应答，眸底却毫无波动。
　　觉得占便宜？
　　天真了！
　　她要得不是三瓜两枣，她要全部。
　　互市开放的全部利润！
　　首先，根据怀荒已经建立起的渠道，她会邀请几十位精心挑选的合作伙伴前来。
　　他们中大多数都会非常需要各色山珍和野生药材，这两项产品会在开办商场时潜移默化地传递给各个部落。
　　所以，当外来客商抵达，他们会满意地收下大部分部落的产品。
　　作为管理者，杨知月拿一份钱，剩下的九份暂时落入部落口袋。
　　别忘了，互市的建立是为了同各部落建立交易关系，让各个部落有机会换取手工业产物。
　　所以，当各个部落手中有了钱，市场上又有大量的供应品。
　　你猜，他们会不会敞开了买？
　　就算他们不买，她也会用各种宣传，让对方花钱。
　　美食、饰品、衣物……这些东西可以掏空中原士族的钱包，现在也能掏空他们的钱包。
　　他们看似卖了不少东西，实际上挣到的钱一分没留，都换成各色由怀荒出产的货品。
　　当这些部落回去数一数，他们又会惊讶地发现，原来无需劫掠、更无需兵源，只要有这些特产在，他们便能源源不断地赚钱，源源不断地置换货物。
　　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想用生命去打战？
　　他们只会沉浸在特产的供应链中。
　　瞧，这才是不费吹灰之力搞废敌人兵力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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