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请您教我

　　屋内的气氛有些紧绷。
　　阿仁厉声反驳，他掏空书袋，说了无数拒绝的原因，每一个原因都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连一个马大哈的阿宁都意识到这事会造成的恶劣后果。
　　她少见地在大事上发言：
　　“婶婶，要不然还是算了吧。等到将来有了小弟弟，您再交代这等子事情。”
　　杨知月笑容不变，扭头朝盛怀安看去。
　　“你呢？你又是怎么想？”
　　“……这主意不错。”
　　盛怀安大大方方地应下，惊得阿仁蹭得扭头，双眸失态地瞪大，喊声更是破音。
　　“叔叔！”小孩急得满头大汗，“你比我更知轻重缓急，怎能同意如此离谱之事！”
　　盛怀安无辜回视。
　　他没办法告诉自家崽，别抱希望了，你们是不会有小弟弟或小妹妹。
　　除非杨氏强势插入，继承人估计就在你们两人中间。
　　至于到底是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杨知月更倾向于阿仁。
　　也对，比起性情不定、志向不明的阿宁，还是稳妥的阿仁更靠谱。
　　但这只是初步意向，最终的结果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谁也没说要定继承人，只是叫你去给婶婶帮忙。”他笑吟吟地说，“难不成阿仁连小事都不愿意做？”
　　阿仁愕然，张口驳斥：“您知道这事代表的意义！”
　　听到两人的对话，杨知月姑且摸清楚盛怀安的态度，现在终于继续往下说。
　　“没必要深究意义的好话，”她说，“只要我允许，一定便都可以。”
　　她不是霸道之人，快步两步到了阿仁身前，半蹲身体与他平视。
　　“大人事情交给大人来完成，你只需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洁白的小牙齿咬住下唇，死死地、使劲地，在并不红润的唇色上留下深深的印痕，阿仁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您需要我吗？”他说，“只要您需要，我便是愿意的，一千个一万个的原因。”
　　杨知月闭上眼睛，轻轻叹口气。
　　睁开眼后，她说：“一味地依从别人不是好事。但……我的确需要你。”
　　——边塞也需要一位可靠的继承人。
　　“好，我会按时报道，也会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绝不让您失望。”
　　刚褪去包子脸的小孩，站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
　　阿宁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幕，尽管她现在并非明白这一切的含义，直到很多年后她方才恍然大悟。
　　一切的一切从此刻便落下帷幕。
　　等两个孩子离开，杨知月颓然地倒在软塌上，抱着青绿色的软枕，脸颊深深埋在里头。
　　“我好卑鄙。”
　　闷闷的声音从其中传出，一双大手落在她的鬓角，轻轻卸下上头的各色饰品，又拆掉盘得静静的发髻。
　　温热的指腹摁在头皮，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发丝的空隙传进耳中。
　　“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义，阿仁早晚有一日会明白。”
　　继承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光是为了确保产业所有继承，更是给跟随者发送一个信号：
　　——瞧，我有继承人，不用担心后续无继。
　　当一方势力投靠到你的麾下，他不会只图谋几年或十几年的利益，他要求的是一个家族后续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三百年的发展。
　　所以，这个决定是慎之又慎，各个方面都要经过考虑。
　　有一个得体的、合适的继承人是不能绕过去的难题。
　　特别当杨知月自身并未孕有子嗣，她又要以女性身份统领全局，尽快选定继承人是聪明的政治决定，更是一种隐晦地屈从。
　　阿仁的身份放在边塞内部比较尴尬，他是自己的侄子，跟杨知月并无血缘联系，对于一些效忠于她的下属而言，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人选。
　　……尽管他们并无其它人选，除了不太合算、本身资质也问题的阿宁以外。
　　可放在外头，特别是西境边军，阿仁的身份绝对是大大的加分项。
　　兄长不光是他的白月光，更是西境边军的白月光。
　　听闻他唯一的后嗣作为继承人，西境边军定会很愉快地替杨知月效力。
　　用一个暂时未定的继承人换取一军投靠，这是一笔绝对不亏的买卖。
　　当然，在现下复杂的情况联系上西境边军也需要动脑筋。
　　可也只需要在这上头动脑筋。
　　“我们没有子嗣，阿仁是最好的选择，”盛怀安淡淡说，“如果有可能你还可以联系岳父大人，或许杨氏也有想选之人。”
　　连埋在抱枕里的杨知月略有侧目。
　　“……为了拉拢士族？”
　　“当然，有一位出身士族的继承人，想必他们也会更加安心。”盛怀安意味声长道，“瞧，一个未定的继承人位置，可以带来多么大的利益。”
　　“啪！”
　　青绿色的抱枕砸在脸上，打破他面上精心营造的诡谲，盛怀安单手抓住抱枕，满脸无奈地发问：
　　“又怎么啦？”
　　“我知道自己的卑鄙，”杨知月说，“你可以不用提议提出来。”
　　是吗？他觉得未必。盛怀安默默回答，面上却安然顺从。
　　“夫人，夜色尚早，你不妨多多奖励我。”
　　屋内的烛火悄然熄灭，层层窗幔放下，大床吱呀吱呀地响起来。
　　久旱逢甘露，洞房花烛夜。
　　就在那头正做着少儿不宜的事情时，府中的一处小院则格外安静。
　　“……归根到底，这个决定对娘娘而言不亏，进可攻退可守，叫四方稳下心，也叫盛先生有了盼头。”
　　“婶婶没有算计叔叔的意思。”阿仁纠正道。
　　晁喀没有反驳，只笑着接受。
　　资得到回报，继承人之位还是落在阿仁少爷头上。
　　作为老师，他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更高的地位，没必要因几句口舌发生争执，
　　他早晚会明白，这一切都已经标注好价格。
　　“你到底年岁还小，娘娘纵有期盼也不会因噎废食，平日交代一些小事也是顶头，大多数时候更是叫您熟悉官府的运作流程，各个部门的交接状况。”
　　他停顿一下，“按理说这些事情您很早便该了解，不过现在开始也不晚。”
　　“不管婶婶要吩咐何等事情，我都会认真完成。”阿仁的态度很端正，话落还朝晁喀深深作揖，“还请老师继续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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